“哐啷”一聲,歸晚拿在手上裝樣的茶盞跌落在地。
她隐約聽到過陳有為受傷的事,但她不上心,也不想打聽這裡頭的腌臜陰謀。
卻不想陳有為居然死了。
她雖不喜陳有為,卻也是自小認識的,跟着兩位表姐喚過表兄,此時心裡多少是有觸動的。
“幾時的事?”她哀傷的問。
“三天前。姑娘節哀,身子要緊。”喬嬷嬷擔憂地看向歸晚,這也是她為何不提的緣故。經曆了一場生死劫難的人,最不想聽見人死了的事。
情切之下,喬嬷嬷稱呼她姑娘。
“姑娘别擔心,三公子不日會趕來潞州,送您去晉陽城完婚。”
“三表哥?”
歸晚近乎是驚呼,事情轉折出乎意料。
楊文晟代替陳有為繼續護送表妹出嫁。無論事情出了什麼意外,這樁婚看來是必須進行下去的。
後來歸晚才知道,去信讓楊文晟前來送表妹成婚,則是處月雄的好意。說是郡主長途跋涉遠嫁,經此變故,思念家人。
歸晚很想再見表哥一面,心想這節度使也不是全無人情味。幾日下來,歸晚并沒見到表哥其人,想到他是一個外男,一時并不方便相見,再一日,喜從天降,鳴翠回來了。
歸晚打量着鳴翠,發現她居然臉豐腴了些,若非她露出袖籠裡打着繃帶的胳膊,她還以為鳴翠這些日子過得不錯。二人互訴衷腸,談起了當日的情形。
原來鳴翠那日跳下去後,因樹木緩沖活了下來,她的手臂骨折,幸得一獵戶人家救回來,鳴翠在此養了半個月傷後,一日鳴翠發現獵人從鎮上拿回來一張黃紙,卻避着她暗地藏了起來,鳴翠曾托他去鎮上打聽情況,因惦記着郡主便起了懷疑,偷偷将那紙張拿了出來,竟發覺這是一張重金尋人告示,所尋之人正是自己。
能舍得三百金尋自己的,定是自家姑娘,鳴翠欣喜不已,她找到獵人大哥,告訴他告示所尋之人就是自己,讓他帶自己前去領取那三百金,也算報答他這些日子的相救之恩。
“那人得了三百金?”
歸晚訝然,這三百金可是一筆巨富,處月雄怎會舍得花三百金就為了替她尋找一個侍婢?
她覺得不大可能,又想起當日那位李将軍,莫非是他好言相勸了節度使?又想是人家處月雄慣常得揮金如土,也未可知。
鳴翠見姑娘瞪大了眼睛,以為她是舍不得這三百金,“奴婢也知道三百金确實太貴重,可誰讓當初您定了這個數。總之是奴婢欠了您這個人情,不,奴婢這條命都是姑娘您的。”
歸晚道,“鳴翠,我并非這個意思。再也不要說命是誰的話了,命是你自己的,可别再像上回傻傻的為了别人跳崖了。雖然慶幸撿回來條命,可這胳膊——”
她目光看去,又擔心地問,“現在還疼麼?”
鳴翠笑着搖了搖頭,“姑娘可不是别人。再說奴婢這不也好好的嗎?那獵人大哥接骨的手藝很好,他說不出一個月,我就可以活動了,現下非但不疼了,還應該多鍛煉些。”
“獵人大哥?”歸晚蹙眉,“他現下在哪裡,我好當面感謝一下人家。”
“郡主您不用麻煩了,那三百金足足可以還他的恩情了。他一個打獵的,得了這金,想來一輩子都不用打獵了。”
歸晚知道這三百金在普通人家幾乎是一輩子的花銷,隻是在心裡她有些不是滋味,這三百金是人家處月雄所出,她作為鳴翠的主子,理所應當要當面緻謝一番,就是鳴翠也不該自認有人替自己重金酬謝了人家,便可理所應當一般。
但看鳴翠因重逢開心的樣子,歸晚始終沒說出多餘的話。
——
離開潞州的前兩日傍晚,歸晚見到了多日不見的“李将軍”。
下人通報之後,歸晚擡首見那日頭即将西下,想不明白這個時候李将軍為何要來。
但又想到鳴翠的歸來,少不了人家的助力,莫不是此時來認領情分的?邊想着,邊碎步迎了出來。
庭院中,李将軍素衣白袍,隻手負後,閑閑而立。他沒穿軍服,看樣子是下了衙門新換的。
她款款而來,“巧了,若是将軍不來,我隻怕要托人登門辭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