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将其餘士兵震懾,令他們不敢行動,仿佛不得号令不得踏入那片領地一般。
段懷容以長劍一撥,火把擦着地面帶起塵土朝猛虎而去,燎燒了剛要擡起的虎爪。
大虎瞎了一隻眼,又有胸口和腹部幾處傷口,這會兒隻剩了半條命在。确仍做困獸之鬥,不由分說撲過來。
段懷容絲毫不懼,因為他知道秦獨在後邊,他不可能有任何事。
白額大虎血色淋淋,貫以全身力氣猛躍起來,似乎要做最後一搏。
在場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段懷容冷目相看,在黑金血色臨近刹那,挽動燃燒着的長劍貼着猛虎面頰一劈,刺痛與灼燒的火焰當即令老虎退卻。
待猛虎踉跄後再躍身撲來,巨大的影子整個将他籠罩,即便這老虎什麼都不做,也能将他壓得筋骨寸斷。
呼吸間,段懷容轉手反握長劍,直刺猛虎喉間。
有金屬摩擦骨骼的聲音,惹人寒意。
帶火的長劍,一半劍身沒進虎皮,剩下一半還在燃着。
段懷容沒感受到過分的重量壓在劍上,他冷眸慢慢掃量,忽見猛虎心口處,刺着一杆銀槍。
而這杆銀槍自他身後而來,甚至冷鐵槍身就貼着他的腰間。
秦獨立在段懷容身後,目色凜凜、臂膀發力,幾乎與那把長劍同時刺出,将銀槍送進了猛虎的心髒。
兩人一前一後站着,忽起的寒風能吹動兩人交疊的衣擺。
猛虎還保持着撲躍立起的姿态,一把帶火的長劍刺入他的喉部,一杆銀槍貫穿了他的心髒。
兩處緻命點,血流不止。
段懷容的心狂跳着,不是為終于死去的惡虎,而是為身後緊貼着他的人。
眼前的一劍一槍,和共同支撐着猛虎,是他們毫無間隙搏鬥的證據。
滴血的喉嚨,血流不止的心髒。
他們以同樣緻命的方式,完成了這次擊殺。
那是一種共戰時的熱血沸騰,至少在這一刻他們被無限拉進,好似昭示着他們早已同心同氣,甚至同生共死。
段懷容甚至想到,他們兩會不會以後還會以這樣一擊斃命的默契,去殺死更多的敵人。
刺穿敵人的喉嚨和心髒。
秦獨用力,将銀槍向前一送,大虎被抵着後仰,而後轟然砸在地上。
與此同時,他攬過段懷容,讓人遠離那片血腥。
段懷容轉身與人對視着,第一次深望那雙眼睛。
從秦獨擎着火把向他奔來那一刻,他便有理由相信,自己已然受到秦獨某種特别的庇護。
或許,他是不是該相信秦獨更多。
火油滴落在虎身上,很快燃得烈焰滾滾。
段懷容餘光看到秦獨左手在微微顫抖,他記得,左手手腕是斷過的,其上布滿了傷痕。
應該是又扯動了筋骨,在疼了。
而且,能讓秦獨顫抖的疼痛,一定是劇痛。
段懷容不知為何,自己的心也微微顫抖了一會兒,是一種不太适應的感覺。他下意識想要忽視,卻發現自己做不到。
凝神半晌,他終沒能抵住心底最強烈的意識,緩緩握起了那隻手腕,示圖以手心的溫度消除那些疼痛。
秦獨怔了一瞬,目色霎時由凜冽轉為震動,不敢相信地緩緩垂眸,将人上下打量。
段懷容并不擡眼,隻是輕輕揉動着那隻手腕。
半晌,秦獨嘴角有着隐隐笑意,略微磕巴地道了一句:“我…我沒事,别擔心…”
他反手,輕輕握住那隻手,權作安慰。
……
那隻虎後來燒了很久,直到隻剩了焦黑的皮毛殘片和骨骼。可這場春獵卻因禮法并未提前結束,在人心惶惶中繼續進行。
隻是秦獨并未參與。
段懷容原本以為秦獨隻是手腕受傷,可直到進了大帳細細檢查,才察覺秦獨後背的衣物已經一片血迹。
秦獨喜穿深色衣物,肩背被虎爪撓了深深的印子出來,卻因看不清血迹不為人知。
“把衣服都脫了。”段懷容鮮有地蹙着眉,神色嚴肅且擔憂。
他想看看秦獨身上還有什麼傷口,不能由着人隐瞞。
此刻大帳中尚有幾名随行侍衛,這會兒立得端正,對這句話充耳不聞。
秦獨倒是目色慌了一陣,掃量了在場的侍衛,總覺着這話不妥。
可他第一次聽段懷容以如此命令的口吻講話,竟頗為有趣,便打趣:“上…下…都脫了?”
他倒不是純耍嘴,隻是想以此緩解段懷容擔心。
“侯爺若敢,便都脫。”段懷容怎會怕這種“威脅”,況且他早已拿定秦獨根本沒這個膽。
他倒是恨不得人都脫了,好細細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