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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同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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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桃殺三士,将兩個桃子賜給三個人,令他們互相争搶自相殘殺。

這一招算不上兵法,甚至可以說是詭計。

秦獨知曉這個典故,可卻不知道今日如何運用。

點點燭光映不亮段懷容眸子的黑寂,他聲音輕輕:“馬場左右留不住,不如做個食之延壽的桃子,讓他們人人去争。”

一道細微的閃電映亮屋内,隐約的雷聲滾滾,成為話音的餘韻。

秦獨若有所思:“要把馬場拱手相送?”

段懷容沒否認這個說法,但卻有另一番解釋:“今日皇帝準了靖西王來你的馬場挑馬,那襄國公、平逸王以及其他諸将必然也有這樣的心思。”

“到時候人人都想以靖西王為先例來分一杯羹,你就算挨個推拒都要日日勞神。更何況呂伯晦本就不想你安生,定然會推波助瀾,借紛争馬場攪得你不得安甯。”

他目色幽幽:“屆時馬場便是個麻煩,與其強留在手裡與各方結怨,不如推給小皇帝與呂伯晦,讓他們去頭疼。”

至此,秦獨已經明了二桃殺三士,他沉聲道:“明日我寫道折子,隻說諸軍多有虧損,讓小皇帝顧念各位功績勞苦,将戰馬分配下去填補軍力。”

“還要彰顯你為國為民之心。”段懷容滿意,緩緩補充一句。

将親軍馬場獻與朝廷,想必能的谏官大肆褒獎些時日。

馬場給了小皇帝,便等于給了呂伯晦。

無論是靖西王還是襄國公,亦或者平逸王,恐怕都不能眼看着這塊肥肉落到呂伯晦手裡。到時候看着他們争相瓜分,各自仇視便好。

若在之前,秦獨必定認為這是上不得台面的陰謀詭計。

可是現在,他贊歎這是無人可及的智慧,是勘透人心後能遊刃有餘應對困境。

王侯将相盡在段懷容不動聲色地掌控中,整個朝堂也不過是他信手落子的棋盤。

上位者的棋盤。

秦獨始終會陷進段懷容這樣的氣質中,不可自拔。

“這些兵法計策你學了多久,能到今日這般境地?”他不由自主發問。

段懷容思索:“十年?或許...更短。也不能說是學,有些東西我看一眼便知如何運用。”

屋外淅淅瀝瀝地下着雨,他深呼一口氣,面上忽得攀上笑意:“大抵是天賦?”

他鮮有誇贊自己的時候,卻願意在秦獨面前開個玩笑。

笑罷他又有些許落寞,試探望着秦獨,聲音清冷許多:“我天生有城府,諸般詭道無師自通,你是覺着我...”

他遲疑,目色躲避一瞬:“陰狠?”

過往,段懷容不在意他人看法,可現在他在意秦獨。

半晌,秦獨搖了搖頭,盡力直起身子與人貼近,說得溫柔:“上天叫你生得如此,必然是要委以重任。”

什麼帝王之姿、王侯之相,從來都不是資質平平之人勤學苦練來的。

那是天賦,是千萬裡難尋其一的經世之人。

他越發笃定,段懷容此生必然有要擔起的重任,這片混沌的土地上,終究會因為他陰雲彌散。

雨水打着窗棂,噼啪作響。

燭火通明的大殿裡,僅有兩人的呼吸聲。

段懷容注視着那雙深邃的眼睛,迎接撲面而來的熱切和深愛。

他注意到秦獨雙唇微微張合,其中的溫熱蠢蠢欲動,比窗外的雨氣更潮濕。

閃電亮了一瞬,讓他的神思短暫地空白,竟幻想那副唇要吻上來。

“時間不早了,你歇着吧。”

段懷容回神,急忙掩去腦海裡的荒唐。

他說着起身,手腕卻被扣着拉住,又将他扯回榻上。

秦獨開始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情感終究沖破理智的高牆。

“外邊雨大,睡在這裡吧。”他目不轉睛地将人望着,一字一句說得小心翼翼。

段懷容額頭連同脊背突然發熱,心髒咚咚跳得厲害。雖然越界,但他便是說不出拒絕。

秦獨将手抓緊生怕人離去,低聲挽留道:“床榻夠寬,盡夠你安枕了。”

兩人都清楚,此番同寝本不是因為下雨。

段懷容指尖摩挲了會兒,終究沒抵過心底作祟的情感。他未應聲,默默吹滅了近旁的蠟燭。

雨夜,寝殿裡隻留了很遠處兩盞燭火。

寬大的床榻上,兩個人躺得井水不犯河水。看似無事發生,實則兩顆心已經沸騰。

秦獨合着眼,不時微擡眼皮往身側瞥,去看那沉靜的面容。

隻消一眼,他便難掩心底雀躍。嘴角的笑意任如何強壓,也終究無處遁形。

他不敢笑得過于明顯,怕驚擾身邊人,隻能抿了唇讓唇角和眉尾都彎彎的。

段懷容盡量放緩呼吸,讓自己看起來像在安睡。可他抓緊軟毯的手卻一刻也為放松。

明明是個靜谧的雨夜,可睡意卻遲遲不來,任由兩個人胡思亂想,卻又分外心安。

……

雨後的清晨四周清透,吹進窗縫的微風也幹淨怡人。

段懷容不知自己是何時睡着的,一睜眼便已經天光大亮。

他坐在榻邊,披了外衣整理妥當,又回身去看秦獨,卻發現人已經醒了,睡眼惺忪地望着他。

這幅穿衣回望的場景,實在是太過令人想入非非。

“有哪裡不舒服?背上的傷疼得還厲害嗎?”段懷容詢問。

秦獨睡醒時嗓音慵懶,加之笑意更甚:“好多了。”

一問一答,都對昨夜同榻而眠之事閉口不提,宛若隻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夜。

他們在寝殿用了朝飯,秦獨連喝粥時嘴角都是上揚的,眼神從未離開段懷容。

說不出歡喜什麼,可便是歡喜。

段懷容被看得哪兒哪兒都是熱的,即便是上午還涼爽的風,也不能消解。

但他總将濃烈的情緒藏住,這次也不例外。

“這段時期你稱病告假,避開朝中的争鬥。”他落座書案之後,拈了墨條研磨:“我替你寫道折子遞上去。”

秦獨靠在榻上,安心看着段懷容處理一切,忽然有個大膽的想法。

“明日早朝,你替我去如何?”他饒有興緻。

段懷容頓了頓筆,隻當是在開玩笑:“将你的畫像覆在我臉上,頂着上朝嗎?”

“我在說真的。”秦獨眸子裡有神采,認為這是個絕妙的法子:“你替我上朝,一來說明馬場的事情,二來也聽聽那些蛀蟲的動向。”

段懷容不可置信笑了笑,覺着實在是天方夜譚。可他卻不由得想象自己站在北安侯的位置上,參政議事的情景。

他心動了,反問一句:“如此明目張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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