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獨将忍了半晌的不解問了出來:“讓你去冀州,不知道又在打什麼算盤。”
這次段懷容卻沒什麼凝重神色,輕松笑了笑:“呂伯晦怕我了。”
他在北安軍中幾戰頗有威名,剛到京城便在獵場上名聲大噪。再回京又得太師賞識,進了太學做助教。
軍饷一案中拉下了戶部饷司司丞,之後明目張膽上朝參政,借京南馬場引得三方王侯争鬥。
今天更是不知從哪裡得來的簽印圖紙,送到監察司直接讓兵器署司丞下了大獄。
段懷容才到京城半年,便已經攪動起駭人的波浪,局局設在呂伯晦的命門上。
呂伯晦怎能不怕。
“嗯?”秦獨疑問,展了扇子扇着風,希望聽一聽詳情。
段懷容享受着不疾不徐的風,消下了暑氣,悠然道:“倉部司是個什麼地方,是管不着錢還拿不到權的地方。”
“饷司司丞因為貪墨軍饷一案落馬空了許久了,兵器署司丞如今也被革職,他怎麼不把我放到這兩個地方去做司丞?”
饷司管着天下糧饷,兵器署接觸軍事機密。這兩官職,就算空到明年,呂伯晦也是不敢給他做的。
與其等着那些難纏的谏官推舉到段懷容頭上,不如先下手為強,給安排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職位。
明明厲害的是段懷容,但先得意的卻是秦獨。
他把扇子搖得輕快,忍不住笑意:“你怕是第一個讓呂伯晦這個老狐狸頭疼的人。”
“所以他把我往外支了啊。”段懷容道:“将我派去冀北,不就是不想讓我留在京城裡惹是生非了嗎?”
“況且現在災情甚多,各處都要下放糧草赈災,倉部司裡都是擺弄不開的頭疼事。”
“我在倉部司做得再多,各地災情不得緩解也是費力不讨好。”
呂伯晦怕段懷容,便給他找了樁麻煩的差事,讓他應接不暇。
但段懷容不覺得是壞事,離開京城雖然少了權勢手腕,但民生才是一國根本。
去冀州、豫州或者是嶺州,看看民生如何又能做些什麼,對他來說也是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京城裡繁華,待久了容易忘記這片土地上的瘡痍。
而且算計太久也會累,更會迷失自己,正好再去走一走雲遊的路,找一找本心。
段懷容看得開,笑道:“權且就當呂伯晦求和了吧。”
秦獨也跟着笑。
他知道,如果段懷容不想,一定有千百種辦法留在京城。
去冀州,是段懷容想做的。
“我跟你一起。”秦獨道。
段懷容意外,輕揚了眉尾:“你去做什麼?冀州還沒亂到要北安侯親自坐鎮吧?”
秦獨往近湊了湊,緊貼着段懷容:“你都不在京城了,我留着也沒意思。”
“那就回淄州啊。”段懷容看透那份心思,故意捉弄。
秦獨依舊不疾不徐扇着風,沒安什麼好心:“我若是回了淄州府邸,當地官吏可又要隔三差五送俊俏小郎君給我了。”
段懷容目光嗔色:“那你收啊,收他個十個八個,夜夜笙歌。”
送風的扇子扇得心煩,他看不慣便一把奪過。
“真的?”秦獨偏愛看段懷容吃醋的樣子,便得寸進尺地更近一點,湊在人肩頭詢問。
簡直明知故問、沒安好心!
段懷容被逗得微惱,合了扇子揚手便要打,可也僅僅隻是作态而已。
可秦獨絲毫沒躲,隻是輕合了眼睛,甚至笑意更甚。
扇子沒落下來,他趕忙将段懷容的手握住,哄道:“我瞎說的,别生氣。”
段懷容抽出手來,又得了涼風。
他平視前方,冷聲道:“道歉。”
“對不起。”秦獨說得很是麻利,幾乎沒有片刻猶豫。
道歉真是比喝一口水還來得容易。
段懷容已然忍不住笑意,卻還是故作正經:“沒聽清。”
下一刻,秦獨探身,在方才說過話的唇上留下一吻。
“聽清了麼?”他分離幾寸,低聲問道。
時至此刻,段懷容甚是後悔那一晚說了沒[沒聽清]三個字。
沒待他繼續說什麼,秦獨便又吻上來。
馬車搖搖晃晃。
秦獨握着段懷容的手揣在懷裡,又把人抵在馬車的車壁上,吻了許久。
段懷容臉頰紅着,趁人分離趕緊喘了口氣。
“明日趕緊寫折子遞上去。”他一副開恩的語氣。
“好。”秦獨得意,聽見說了什麼卻沒把神思放在上邊。
他眼神炙熱地盯着段懷容,看剛才被他吻得發紅的雙唇。
簡直是稀世珍寶。
片刻,他擡手輕拭掉段懷容唇角的濕潤,在他指尖也留下滑膩。
段懷容偏頭,面色更紅。
車廂内悶熱,秦獨便笑着扇風,權當給人驅驅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