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左手扶了下腦袋,又用力眨了眨眼睛。
還是什麼也沒有……
他走過去,繞着柱子轉了一圈,不僅沒有發現路驚蟄的痕迹,還暈頭轉向得快要跌倒。
好讨厭,一點也不乖,路驚蟄……
要摔倒了。
裴予甯先一步幻想出重重磕到地面的場景,卻沒有預想地被人扶住腰,撞到堅實的胸膛上。
空靈而冰冷的氣息。
他想起蓮花瓣上涼意徹骨的晨露。
為什麼是蓮花?
“丢掉我離開,卻和别人一起喝酒啊……”扶着他的人說,“阿甯,我有點難過。”
又難過了。
确實是大反派在扶着他啊。
系統說過的,大反派是白蓮花。
很适合路驚蟄的稱謂呢,幹淨柔弱,還有點莫名其妙的堅韌。
裴予甯撐着路驚蟄的胸膛站直身體,又拍開腰上的手,靠在柱子上和路驚蟄拉開距離。
他發現,路驚蟄右手上端着一塊新的櫻桃蛋糕。
他拿起勺子想去吃,路驚蟄卻握住了他的手腕,還将蛋糕舉得更遠了點。
“蛋糕,我吃不到。”裴予甯手心的血順着皮膚流淌到路驚蟄手腕上。
他很慢才感知到濕意,一下子慌了神,丢開勺子用衣服去擦上面的血。
而路驚蟄竟然沒事。
——人形的路驚蟄不是暗黑生物,他的血沒有對路驚蟄造成傷害。
他很慶幸。
他有點小失落。
……勺子髒了,沒有辦法吃蛋糕了。
裴予甯心裡的不高興加劇,轉身就要去甜品台那裡。
他不吃路驚蟄的蛋糕了,路驚蟄不讓他吃,原來路驚蟄真的是最讨厭的反派……
隻是路驚蟄握着他的手腕不松,沒有絲毫放他走的意思,甚至是直接把他困囿在身邊。
“這樣不高興啊?”路驚蟄問,“喝完酒回來就對我好冷漠,是準備抛棄我麼?”
他是看到怨天怨地的小觸手了麼?可小觸手在家裡呀,裴予甯想。
于是他嚴厲地瞪了路驚蟄一眼,隻可惜眼神懵懵,沒有任何殺傷力。
“我要去吃蛋糕。”他以異于平常的乖巧語氣一一作答,“沒有冷漠,但是我不能和你站在一起。”
路驚蟄輕笑了下,指腹很慢地摩挲起裴予甯皮膚上濕滑的液體,問道:“誰說的?”
“祁淏。”裴予甯誠實極了。
路驚蟄笑意更深,卻不像友善更不像開心。
“請你松開手吧。”裴予甯禮貌地說。
“甜品都撤下去了。”
裴予甯想走的動作登時停了。
“我拿的就是最後一塊蛋糕,阿甯。”路驚蟄又說,“不擔心,我這邊還有勺子,我們去找個安靜的地方吃,好不好?我知道宴會廳後面有個花房。”
聽到花房兩個字,裴予甯的眼眸亮了下,任由路驚蟄牽住了手,像是無聲的催促。
路驚蟄便順理成章牽緊他,與他一起進入空無一人的玻璃花房。
花房裡隻有一種花,就是帶着刺的各色月季。
裴予甯很開心,連蛋糕都抛在了腦後。
他第一次見到沒有污染過的植物,還是這樣一大群,即便這些月季的長勢實在一般,即便這些月季沒有一朵在開花。
他又原諒路驚蟄了!
他小心翼翼摸了摸莖幹上的刺,想試試這些月季是否和自己世界裡的帶刺花一樣鋒利。
然而路驚蟄握住了他的手指,阻止了他的行為,并用水為他清洗傷口塗抹藥膏再纏上繃帶。
“為什麼有這些?”裴予甯問。
“花房裡有一個藥箱。”路驚蟄用繃帶綁出一個蝴蝶結,“為什麼會受傷?阿甯。”
“摔了杯子,撿的時候劃到了。”
“怎麼不告訴我?”
“不需要告訴你。”
路驚蟄垂眸,“現在要吃蛋糕嗎?”
“吃。”
“我喂你。”路驚蟄端起蛋糕,“你的手受傷了,不可以用力。”
“好吧。”
“張開嘴巴。”
裴予甯很小心地張開嘴巴。
路驚蟄舀了一小塊奶油,送進裴予甯唇間。
“櫻桃。”裴予甯命令。
路驚蟄拿起一顆櫻桃,将那紅色的果子貼到裴予甯唇上。
裴予甯毫不留情地咬住櫻桃,隻留下一節梗給路驚蟄。
“好吃麼?阿甯。”
“有點酸有點甜,一般般好吃。”
“核可以吐到我手裡。”
裴予甯聽話地照做了。
“不要丢。”裴予甯說。
“為什麼?”
“因為它是種子,可能會種出樹來。”
“它也很像一個卵,是不是?卵也是圓形的,卵也會孵化出新生命來。”
“一點點像。”
“你的章魚說不定就會産卵。”
“它是公的,而且章魚産過卵會死掉,我不想這樣。”
“它是污染物,不一定遵循自然的規律。”
“你的意思是,它有一天會下卵嗎?”
“它或許會在安全又溫暖的地方下卵。”
“……可我不想養那麼多污染物。”
“阿甯可以和你的污染物說一說,讓它不要将卵孵化。”
“那下卵幹什麼呢?”
“标記領地。”
“嗯?”
“那些卵會破開,像是裝滿水的小氣球繃緊到極限,到時候污染物的領地裡就隻有屬于污染物的氣息。”
“如果小觸手想産卵的話,我該給它準備一個大一點的魚缸嗎?”
“嗯,它會長大的,和你房間一樣大的魚缸就剛剛好。”
“好哦。”
“阿甯。”
“嗯?”
“我在你身上聞到了很不喜歡的味道。”
“血的味道麼?我也不喜歡。”
“是的。”路驚蟄又拿起一顆櫻桃,“再吃顆櫻桃,好嗎?”
“好啊。”
路驚蟄這次喂得很不好——櫻桃上沾了過多的奶油,都不可避免地蹭到了裴予甯唇上。
裴予甯吐出核,舔幹淨殘留的奶油。
他的動作很遲鈍,所以路驚蟄得以看清他小巧漂亮的舌尖。
比路驚蟄想象中更滿意的場景。
但裴予甯太吝啬了,隻肯給他展示短短幾秒。
路驚蟄得償所願,
路驚蟄欲望落空。
路驚蟄永不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