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會看到你和路驚蟄眉來眼去打情罵俏談情說愛？！你不是親口說過最讨厭路驚蟄麼？裴予甯，你最好好好地跟我解釋。”
一進入空蕩的西側偏廳，裴予甯就得到了祁淏怒氣未散的質問。
【祁淏性格暴躁，憤怒時就像一條得了狂犬病的癫狂野狗，隻有慕子舒的安撫能使他重新鎮定。】
裴予甯一邊回憶書中對祁淏的描述，一邊思考慕子舒為什麼不在這。
“慕子舒在曆練時不小心被B級污染物鬼鐮草割傷，每三個小時需換一次藥。”及時上線的33号為裴予甯解疑答惑，“而現在，剛好是慕子舒的換藥時間。”
裴予甯心裡歎了口氣。
他想不明白祁淏為什麼會出現如此離譜的想法。
難不成是路驚蟄表現太乖惹的禍？畢竟人很難從表面看到深處去。
明明他的行為确實恐吓到了路驚蟄。
想着想着，他的臉上有意無意具現出了愁容。
見他這般，祁淏居然不再皇帝般穩坐在寬闊的弧形沙發上，而是起身倒了兩杯酒，并将其中一杯遞給他。
“哥哥是擔心你，路驚蟄是什麼人，怎麼能配得上你。”祁淏盡力平緩語氣，“你和他相處，他一定會明裡暗裡欺負你。”
“他不是這種人。”裴予甯接過那杯酒，“而且我也沒有和他談戀愛。”
“那他是你的床伴？”
“怎麼可能……”裴予甯用力晃了晃酒杯，十分不滿意祁淏的說法，“我……買了他，他是我的仆人，是我在欺負他。”
祁淏冷笑一聲，一口氣喝淨酒液，随後問：“用什麼買的？”
“葛荻亞生命液。”
“揮霍。”祁淏說，“這東西的價值可比路驚蟄更高，我記得你也隻有一瓶。”
“反正我也用不到，正好買一個讨厭的人當奴隸，不高興了就打一打，讓心情變好。”
“照你這樣說，也算是物有所值。”
說到這，祁淏顯然已經不太在意看到的那一幕，或者說，從裴予甯表明主仆關系起，他就不太在意了。
“以後如果還想要什麼，直接告訴我。”他說，“不要随便用葛荻亞生命液這種東西交換。”
“我知道了。”裴予甯裝作悶悶的樣子，系統給他的是惡毒炮灰人設，被管教了是不會太高興的。
雖然依照事實而講，他的心情還算平淡，就像在隔着透明玻璃觀察世界。
當然，其中也不乏起伏，隻不過都是些他自己也弄不懂來由的壞情緒。
“還有，下個月裁決所要選拔一批新人。這次選拔，去的是香草公園，一個C級污染區，不過不用怕，我會安排人跟着你，到時候試煉結束，就把你直接分配到我名下。”
“你對我還挺好的。”裴予甯輕輕抿了一口酒。
設定之中，通過試煉的新人們會依據資質分配崗位，而被分到執行官名下又是其中最好的選擇，這意味着優厚的待遇以及最苦的磨練。
兩樣都不是壞事，越強的人越能在這個世界活得更好。
依照祁淏的說法，他顯然不算有資質的人，畢竟都需要人跟随保護。
祁淏對這個弟弟，不錯。
“廢話。”祁淏碰了碰他的杯子，“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對你好對誰好？何況你太漂亮，身體又差，不找個人保護你哥哥實在不放心。”
“我身體很差麼？”
“不差的話哥哥為什麼不記得小時候的你？都是因為你在修養，很少見人。”
裴予甯默默接受由主角攻補充的新設定，順應着點了下頭。
“這段時間你安安心心養精蓄銳，對那個路驚蟄随便玩玩就好，用不着耗費太多時間。”
裴予甯依舊默默看着祁淏，沒有說話。
祁淏手上的終端恰在這時發出提示，他沒有看到弟弟過于平靜的眼神。
“我要上樓去看看子舒。”祁淏查閱着終端上的消息說，“去玩吧小甯，但不要再和路驚蟄混在一起，太容易讓人誤會。”
“沒有人誤會，都沒有人問我路驚蟄是誰。”
“沒有确定你們的關系前，他們當然不會問。如果你真的回答路驚蟄是你的仆人，就是當衆給慕家下面子，他們問了是吃力不讨好。況且今天是子舒的生日，慕家不會承認你買了路驚蟄，起碼今天不會。小甯，你也别讓子舒為難。”
說罷，祁淏拍拍他的肩膀，坐上電梯離開了側廳。
裴予甯也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像是拍拂不存在的灰塵。
“宿主，你看上去不太高興。”33号說。
“不知道。”裴予甯回答， “我不知道自己高不高興。”
“不知道的話，不如喝點酒吧。”33号建議，“杯酒言歡，借酒消愁嘛，而且我查到這瓶酒的工藝和年份都非常非常不錯，想一想就很好喝。”
“原來是你自己想喝了。”
“有一小點點。”33号弄出個心花怒放的表情，“但人家現在是系統喽，沒法享受這等美味。”
“你以前是什麼？”裴予甯說完，仰起頭默無聲息地飲下酒液。
“就是人類啊。”33号沒隐瞞，“熬夜加班，猝死後就被招去做了系統，你們精靈應該不存在這種問題，畢竟血統優勢擺在那裡……宿主？我的老天，你喝酒都是這樣牛飲麼？這能嘗出味道麼？别喝這麼多，這酒度數很高的，後勁還很大……宿……”
33号戛然失語。
因為酒杯已經喝空，并且就此摔到了地上。
不是故意，是裴予甯沒拿穩。
而裴予甯正呆呆地盯着玻璃碎片，說：“沒有喝過酒，不好喝。”
33号傻眼了，眼前一切明晃晃昭示着某些糟糕的事實——裴予甯的酒量很差，酒量很差的裴予甯半杯酒就醉了，醉了的裴予甯既傻且遲鈍。
因為不傻的話就不會用嘴巴和系統對話而會用意念交流。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
暫時不能讓宿主去找路驚蟄了，不然任務的事被那個居心叵測的白蓮花套出來就不好了。
“宿主！”33号當機立斷，“坐電梯去找祁淏，讓他給你弄解酒藥！”
“我沒有醉。”裴予甯的語調倒和平常無異，隻是更加柔軟，“我不想去找祁淏。”
“那你就在這待着，等徹底清醒了再出去。”
“出去做什麼？”裴予甯蹲下來，将碎玻璃片撿起，捧在手心上扔到垃圾桶裡。
不經意間，一道細長的血痕出現在他右手心，他卻恍若不覺。
系統則沒有看到，隻顧着說：“當然是去找路驚蟄，做任務。”
“嗯。”裴予甯向門外走去。
“宿主！我不是讓你去做任務！”
“不要吵。”裴予甯虛空抓了下，像是想借此捂住系統的嘴巴，“不然我就讓你下線。”
“哎呦我的祖宗……”33号徹底無奈了。
裴予甯右手握拳，沿着來時的長廊向回走去。
現在的季節是寒冬，人們的頭頂高懸着幾近于無形的玻璃廊頂，玻璃外的世界下着大雪，玻璃内的世界溫暖如春。
裴予甯慢慢地走，時不時仰望玻璃之上積落的豐厚雪層。
玻璃太透明就給人沒有支撐的錯覺。
他總擔心那些雪會在某一刻傾塌，如同不可預料的雪崩，一瞬間就淹沒這座城市。
好暈。
雪要掉下來了麼？
為什麼眼前的東西有些晃？
有人碰到他了……
“唔。”裴予甯下意識停下，定神凝望身側同樣停頓的男人。
一個高挑俊雅、衣着整齊，臉帶歉意的男人。
他們本該擦肩而過的。
但是裴予甯走得既不穩也不直，男人看上去淡然冷靜，實際上又隐隐透出有事在身的模樣。
“對不起。”男人的聲線穩而平和。
過重的擦肩實在算不上什麼重大事故，所以男人道過歉就先一步走開，不多時就消失在了裴予甯視線中。
“他是誰？”裴予甯問。
“……誰？”
“撞我的那個人。”
“誰撞你了？我看看。”
【姓名：尹斯塵】
【污染值：0】
【身份：希爾城上城區居民、污染物裁決所A級醫師（主要配角）】
“醫生。”裴予甯想了一會兒，才發覺尹斯塵在原書中出現的不少，不過作用比較局限——一是救治主角，二是充當主角矛盾時的潤滑劑。
“是的，醫生。”33号說，“小說裡都得有個醫生的，不然強制愛的時候不好收場。在之前某版修改中，作者還想加大他的戲份讓他成為男二号和祁淏競争，但他的性格太溫雅了，競不起來，隻會默默付出以及默默退出。讀者也沒什麼波動，不太在意他，所以作者又把他改回了工具人角色。”
裴予甯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才繼續往前走。
“怎麼了嗎？”
“我聞到了血的味道。”
“應該是因為他剛剛給慕子舒換過藥吧。”33号解釋。
“他為什麼沒有留下來給慕子舒過生日？”
“趕回裁決所做手術搞研究，接下來這段劇情裡沒有他，他不需要出現。”
“嗯。”裴予甯拐過牆角，看到了熟悉的柱子。
……路驚蟄不在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