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劍光破空而來,直擊梧清面前的劍影。
隻見“铛”地一聲,四人攻向梧清的劍被齊齊震開,劍芒頓止。
梧清的視野被一片月白覆蓋,那是一襲廣袖長袍,帶着冷香氣息,衣擺因動作迅速而微微揚起,掠過風中殘花,落瓣旋起,纖塵不染。
男子來得悄無聲息,他背對着梧清,身形修長,長發束而未緊,數縷烏絲落在肩頭随風輕晃。
他一手握劍,另一隻手自然垂在身側,指骨分明,修長有力,微微收緊,好似在凝聚下一招式。
梧清擡眼望去,隻見男子側顔如雕琢的玉石般俊美,輪廓分明,眉梢間自帶一股清冷之氣。
那雙狹長的丹鳳眼輕掃場中四人,眼底寒意如刃,嘴角微微下壓,唇色薄涼,不見多餘情緒。
四人被震退,踉跄穩住身形,目光落在眼前男子身上後,面面相觑,皆不出聲。
就連一旁負手而立的阿八,神色也微微變了幾分。
閣主為何會以真容現身于此?
場面驟然無聲,而緊随其後的常傅早已換上一身黑衣,戴着面具,飛身而至。
他腳尖點地,立于十人之前,目光掠過劍影殘痕後,聲音驟然拔高,帶着幾分不可思議道:“什麼?!你手中那把劍竟然是拾潔?”
“你......你居然是,玉樓閣閣主,宋玉?!”常傅在推測出男子身份後,聲線微顫,連手指也不可抑制地輕微抖動起來。
一旁的阿二聽着,差點沒忍住翻個白眼——
常公子的演技如此精湛,若不去唱戲,真是屈才了。
“三息之内......”宋玉淡淡開口,他忽地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猶豫,薄唇微抿,未将最後的字說出口。
在師姐面前說滾這個字是不是不太妥當?是否有點太過粗魯?
師姐應該是喜歡溫潤如玉的男子罷?
他微微蹙眉,眼底劃過一抹掙紮。
若是這樣,改成‘請快快離去’會不會更顯文雅?
然而,宋三公子又低頭掃了自己一眼,眉心擰得更深了些——
他竟連最好的衣衫都未換上,趕來的路上匆忙,不曾細整的發絲還淩亂了幾分,實在是有些失禮。
常傅見自家公子又開始陷入糾結,眼看他目光頻頻掃向自己的發絲,似乎在想着要不要趁此機會整理一番。
常傅無奈地歎了口氣,直接高聲喊道:“快跑——”
語罷,也不待宋玉多言,利落轉身,率先消失。
那十人見狀,也立刻反應過來,心知是閣主改了主意,不敢多言,迅速随常傅一同退去。
樹影婆娑,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頃刻間便歸于安靜。
梧清見衆人盡數退去,低喘了一口氣,稍稍穩住身形,這才緩緩起身。
她朝男子深深一拜:“在下梧清,感謝閣主救命之恩。”
話音剛落,那月白衣衫的男子卻似被點了穴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神色雖淡,眼底卻隐隐透着幾分慌亂。
他心中竟生出一種荒唐的念頭——
為何她現在就開口了?時間為何不能再多停一刻?好讓他稍微理一理發絲,或許還能整理下衣袖。
向來對自己容貌十分自信的宋三公子,此刻竟有些微微慌張。
他喉頭微動,胸中原本早已排練過無數次的開場白,此刻卻不知為何化作了一個輕輕的“嗯”字,低低從唇邊溢出。
梧清微微一愣,正欲開口,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阿清!你沒事吧?”一個清朗的男聲響起。
鳳晏從遠處奔來,着急地繞着梧清轉了兩圈,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掃視,生怕錯漏任何傷痕。
宋玉聞聲,原本略顯僵硬的臉色頓時沉了幾分,眼角微微抽動,目光冷冷瞥向鳳晏。
這個聲音,實在令人心煩!
許是心頭隐隐升起的怒氣沖散了緊張,宋玉終于放松了一些。
他擡手輕拂衣袖,轉身時目光正好與梧清對上。
看到梧清神色微微一動後,宋玉心中微微松了口氣:還好,第一印象似乎不算太糟。
然而,鳳晏的目光轉向宋玉的瞬間,卻驟然一頓。
他的眉心微蹙,神色間流露出一絲無法掩飾的妒意。
眼前之人,姿容無雙,白衣廣袖勝雪,竟讓他有些無地自容。
想到二人是秘密出行,未曾帶多餘侍衛後,梧清對着宋玉說道:“這位是襲公子,我是他的護衛。”
“襲”這個字一出口,鳳晏卻微微一怔,面露欣喜之色。
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眼底湧上一抹溫柔——
阿清已經很久沒有喚過他的小名了......
見到一臉愉悅的鳳晏,宋玉也猜到襲這個字是他的小名。
藏于袖中的手猛然一緊,指尖幾乎刺入掌心。
他目光一沉,薄唇微抿,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将那份怒氣壓下,才未将劍鞘中的長劍拔出。
宋玉微微一笑,語氣淡然:“我正好途經此地,見到有人遇難,便出手相助。”
梧清再次将目光轉向他,微微颔首,鄭重答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鳳晏卻面露狐疑,打量了宋玉片刻,冷聲問道:“你是江湖第一閣閣主,宋玉?”
宋玉微微一頓,擡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正是。”
所有人見到宋玉,都會誇一句翩翩公子溫潤如玉。
而鳳晏聞言,卻是眉頭緊鎖,眼底懷疑未消:“原來你就是傳聞中那個性情薄涼、風流成性、殺人如麻、無惡不作的宋三公子。”
宋玉聞言,唇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皆為謠言罷了。”
他微垂眼眸,藏于袖中的手握得更緊,掌心竟已滲出點點血迹。
若非顧忌梧清在場,這番“謠言”之語早已化作數劍,落在鳳晏身上。
梧清察覺到氣氛微微有些僵冷,出言道:“公子,宋三公子方才救了我們一命。”
她語氣淡然,卻是隐隐的提醒,意在讓鳳晏稍作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