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有什麼在享受花宴節的祭祀,我不認為那會是城主所說的‘花神’。”
“如此說來,這隻九嬰的出現确實異常。”
陸松之忽然說。
“在劍君重鑄天梯後,魔氣歸入大荒海,被海流淨化稀釋,已經有很久不曾出現如此強大的魔物了,如果說是人為……我在想,或許九嬰并不是逃入南晝城。”
如果它并不是慌不擇路逃進南晝城,那麼……
在場的三人都想到了這一點。
飼育了這隻九嬰的,也許本就不是大荒海,而是南晝城本身。
“如果所謂花宴節祭祀的是藏在花神池下的九嬰,一切就說得通了。”
葉鸢點了點頭。
“城主出于我們尚不可知的目的,在花神池下将九嬰飼育長大,然後放入桑洲為禍,被重傷之後,九嬰又潛逃歸巢,隻是幾隻受它魔氣驅使的人面狐也随九嬰逃到了這裡,所以給我們造成了九嬰也是偶然躲進南晝的錯覺——此外,還有另一個疑點。”
她伸手用指尖觸碰了一下陣盤外圍的結界:“通常,護城陣盤都以保護城池為重,因此從外入内的防禦是最要害處,而南晝城的陣盤未免太過奇怪。”
“的确。”精于此道的陸松之恍然大悟,“在南晝城,入城結界并不十分強硬,但若是出城……”
他查看了一下玉簡中的陣盤,在匡正經緯後,解讀陣盤對他來說變得十分容易,于是陸松之立刻奇道:“竟是入城結界的十倍強橫還有餘,看來比起擔心有人從外面攻來,你們城主更擔心有什麼從城内逃出去,說不定這陣盤就是為了控制九嬰。”
“不止。”葉鸢搖了搖頭,“在南晝城,每座鹿閣都設有教養嬷嬷來管束白鹿女,在種種禁忌中,最罪大惡極的一條就是‘叛城奔逃’,現在想來,比起教養,這些嬷嬷履行的職責更像監視。”
“可是,為何……?”
雲不期冷聲回答了陸松之的疑惑:“因為白鹿女正是飼育九嬰的血食。”
陸松之睜大了眼睛,他想起如牢籠般的陣盤,再想起白鹿女所修習的爐鼎之術,這種術法往往令靈氣儲存在爐鼎的靈台中,以供修士采補……而這對魔物來說何嘗不是一頓美食。
疑點一個接一個地串聯起來,揭露出了城主不惜大費周章打亂城中經緯,也要設下障目之術以掩藏的真相。
“這裡有很多苦命的女子,她們之所以自願做爐鼎,是因為受夠了外界修士相戮導緻的流離之苦,以為在這裡至少能祈得一宿平安……而其中一些人,有一日忽然被召去見城主,然後就從此失去了音信。”
葉鸢低聲說。
“城主告訴我們,她們得了恩客青眼,被世家贖身,去享榮華富貴了……但就連教養嬷嬷也不知曉她們究竟去了何方。”
“這根本不是什麼煙花之城。”
她望向頭頂那片虛假的靜谧天空。
這裡分明是白鹿女的一面巨大屠案。
她忽而聽見少年的聲音。
“我現下就去殺了九嬰。”
雲不期仍是那樣淡淡的語氣,但他的劍已經出鞘,其中的昂然殺意比劍意還要鋒利。
“此刻出劍,會驚動玄漪仙子。”
葉鸢轉過臉,與少年清冷的眼眸對視。
少年默然無語,葉鸢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不怕她,但玄漪仙子受襲必定會啟動陣盤,屆時你就要與整座南晝城為敵,難保九嬰會不會趁亂逃脫。”
雲不期盯着她,然後有些負氣地開口道:“你就是想讓我按照你的辦法來,是不是?”
葉鸢愣了一下,忍不住露出笑靥。
“你已經知道我有辦法了。”
她輕輕拉了一下少年的衣袖,溫聲說道。
“我們已經殺過一次人面狐了,再聽我一次吧,如果我不對,再按你的辦法來也是一樣的。”
雲不期輕哼了一聲,還是收起了劍。
陸松之的眼珠子已經快要掉出來了,無數英雄難過美人關的話本子從他心頭掠過:“我…小師叔你……你們……”
他張口結舌了一會,勉強穩下心神來關心正事:“葉姑娘,你有什麼計劃,不妨說來聽聽。”
“我有一個辦法,能在不驚動玄漪仙子的情況下靠近九嬰。”她說,“我懷疑九嬰就是南晝陣盤的陣核,隻要我們在玄漪仙子來不及反應時斬殺九嬰,陣盤自破,那時再對上她,也多幾分把握。”
“你要如何不驚動她?”
“花神池平日是南晝禁地,除了城主不得踏足,但有一日是例外。”
陸松之豁然:“花宴節的第三日,被選中的白鹿美人可以在花神池跳祭舞!”
“沒錯。”葉鸢微微笑道,“在那以前,我要在鬥花中奪得祭舞資格,成為那一日的白鹿花神。”
“站在那一夜的花神池上的女子,隻能是我。”
夜色中,清輝披在她的肩上,而她的面容比月色更美,她的眼睛,比星光更亮。
“我來将九嬰引出。”
——“然後,小道長,再以你之劍,将它徹底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