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黛拉說。
“什麼意思?”小裡縮了縮脖子,有些慌張地說:“我是要去坐牢嗎?”
星際聯邦帝國的法規規定,公民的戶籍在什麼城區,就去什麼城區所屬的監獄坐牢。
然而下城區的監獄是混合監獄,Omega犯人進去後,平均活不過三年。
小裡不怕坐牢,但他怕死。
小裡冷汗直出,他又回想起在碼頭的時候,在生死邊緣遊蕩的場景,那種對死亡的恐懼卷土重來,令他渾身顫抖。
“冷靜,冷靜。”黛拉向他解釋什麼是證人計劃。
就是一種帝國政府保護卷入機密任務的受害人或者證人的手段,當然了,這個計劃可不是讓這些證人吃白食,列入保護計劃的人得接受星際聯邦警署的終身監視,所以也有很多人甯願要危險的自由也不要溫和的圈養。
“願意,當然願意。”小裡連忙說。
加入了這個計劃,那就意味着他和妹妹的戶籍能從下城區轉入主城區,能享受到主城區居民所擁有的醫療,教育等各種福利,主城區的治安也很好,他們再也不用擔心會被陌生的alpha酒鬼騷擾,或者被瘾君子,小偷之類的玩意偷走身上的錢,最主要的是教育,妹妹的學業永遠是小裡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貝拉的成績非常好,貝拉能夠上符合她的水平的大學,小裡一直以來最希望的事情。
貝拉卻沒有像小裡那樣露出一副欣喜的樣子。
因為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就像是老天給她和哥哥的臉上狂甩十幾個巴掌,突然給一顆甜棗。
從小在貧民區長大的貝拉,完全不相信先苦後甜這種說法,她見過太多悲劇,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别人的,她始終覺得人生的常态就是重複不斷的悲劇,尤其是她這樣在沙地中毫不起眼的螞蟻,悲劇而生,悲劇而死,而甜美可口的棗子,不會讓她的人生變好,那隻是陷進,讓她徹底堕落的陷阱罷了。
可是看到哥哥喜悅的樣子,她又猶豫了,她想,如果那不是陷阱,而是另一種機遇呢?
她的手垂在身側,原本緊握雙拳,漸漸松開了。
“可以走了嗎?”羅密歐靠在牆邊,雙手叉腰,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我們還要在這個破地方停留多久?”
黛拉倒是難得贊同羅密歐的看法:“如果沒有什麼重要東西要撿,就快走吧,車就停在樓下。”
“我們沒有什麼要撿的東西。”小裡連忙說道。他恨不得現在就瞬間轉移到主城區。
“行,那就走吧。”聞恩說。
*
深夜的主城區。
約瑟霍爾生物技術公司大樓。
大樓外的裝飾用霓虹燈五光十色的,在夜空中閃動,絲毫不把主城區商用電費的價格放在眼裡。
秋月穿戴整齊的工作西裝,拖着黑色的,大半個人高的行李箱輕步走進公司大樓,前台看到他,知道他是新來的董事長助理,恭敬地對他點頭緻意。
秋月禮貌地點頭回禮,他走到樓内某處電梯前,拿出工作卡,在電梯門旁邊的顯示面闆輕輕刷了一下,快,隻聽見“叮——”的一聲提示音響起,電梯門打開,秋月走進去。
電梯關門,内部的顯示面闆顯示數字“1”,但約瑟霍爾生物技術公司的大樓配備了最先進的商業電梯系統,十秒後,“1”變成了“52”。
電梯門打開,秋月拖着行李箱走進第52層。整整這一層,都是約瑟霍爾生物技術公司的股東之一菲利普唐納森的生活區,現在也是彼得的生活區。
彼得取代了唐納森,用着唐納森的形象繼續在主城區生活,為了不露餡,哪怕彼得對室内設計的審美和唐納森完全不一樣,彼得都沒有對52層做出什麼大緻改變。
但就如剛剛說道,彼得和唐納森是完全不一樣的人,唐納森鐘愛包豪斯風格的現代主義設計,而彼得是一個古典主義者,所以彼得的影子在細節處得以浮現。
秋月側過臉,看着那張由彎曲鋼管和紅色塑料闆組成的異形椅子上,蓋着一張花紋繁雜,帶着蕾絲花邊的毯子,這樣的組合顯得極為突兀不搭。
但秋月沒管太多,反正他又不是什麼搞藝術的設計師,這些都和他無關,他回想起剛剛彼得在通訊器裡給他的指令,徑直往裡走,他推開一扇門,來到了52層的衛生間。
這個衛生間空間非常大,通鋪着米白的亞光瓷磚,深藍色的牆磚前裝嵌着深紅色的置衣架,洗手池和水龍頭,空間的中心處放着一個圓形的米色浴缸,秋月看到,彼得正和一個人坐在浴缸裡。
這個場景真是詭異到了極點。
秋月看到,浴缸裡灌滿了水,可是那水不是透明的顔色,而是鮮豔的紅色。
空氣中充滿了腥膩的金屬味。
秋月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那個坐在浴缸裡,坐在彼得對面的人,是飛利浦 唐納森的前秘書,那個總是在秋月面前嚣張跋扈,和彼得唧唧我我的Omega。
那個Omega面無血色,連嘴唇都白得發灰,他的眼珠像死掉的魚那樣渾濁不堪,向外突出。
那魚一樣的眼睛瞪着天花闆,就像完全沒注意到秋月進來似的。
秋月面無表情,實際上背後的細汗早已經濕透衣服,因為他看到Omega的側脖,有一條清晰可見的切割口,血液從這個口子裡流出來,流進浴缸的水裡。
浴缸的水的顔色才會那麼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