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個頭兒,怎麼力氣就這麼大呢?
沈榆第一次感受到這種緊緊貼在一起的擁抱。
不是來自于她幻想中的父親母親,也不是來自于她曾經奢求的哥哥,而是一個她忘記的好朋友。
“沈榆……”
她抱着沈榆哭個不停,喊她的名字都帶着顫。
沈榆僵硬在原地,不知如何應對。
溫董嶺沒有任何發言,隻是安靜地看着兩人緊緊擁抱的身影,自己的眼圈也發了紅。
隻能一邊對自己念着“男子漢大丈夫”一邊咬着下唇死死忍着。
兩個人見到她的第一面,都是抽抽搭搭個不停,好像沈榆是個抛棄他們的負心漢。
沈榆的手終于還是環了過去,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肩背,“林……情。不哭了。”
她真的不會安慰人,隻能幹巴巴地重複這個動作,直到林情漸漸緩過來,直起身子,淚眼的模糊被指節揩去。
沈榆的臉清晰地印入林情的眼底。
和溫董嶺的溫和刺激不一樣,她一刻也等不得,說話間聲音是沒有邊界的親昵,讓沈榆猝不及防。
“榆寶,你的記憶絕對是沈青辭動的手腳。”
她提起沈青辭時說話的語氣很是熟稔,柔和的五官卻幾乎要皺在一起,像是想起了厭惡的東西。
“你認識……我哥?”
沈榆不自然地往後蹭了幾步,防止她突然又抱了上來。
“我們有娃娃親,從小就認識。”林情突然的解釋。
短短落下幾個字,便在沈榆心中一波驚起千層浪。
娃娃親?從小就認識?
沈榆一時失了聲,嗓子眼兒像是被棉花堵住了,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
半晌,憋出一個“哦,這樣啊”……
“大小姐,好不容易見上了面,說正事兒啊。”溫董嶺在一旁提醒。
林情不由分說地牽過沈榆的手,“走,我們找個地兒坐着說……”
林情家裡非常有錢,據她所說,和沈家不相上下。
她是早産兒,打小兒就老是病怏怏的,像個易碎的瓷器一樣被養在家裡,身邊沒有朋友,隻有管家。
林情比沈榆大上一歲,是半道兒轉學來他們班的。
父母把她送來了最好的公立初中上學,大概是不想讓她那麼孤僻。
可他們沒想到一向挑剔的大小姐交朋友那麼不挑。
她挑了一個表面乖巧實則幹架老狠的小姑娘保護自己,又挑了個整日被叫家長的搗蛋鬼幫自己寫作業。
沈榆是老師眼中實打實的好學生,成績好,幹事兒麻利,禮貌懂事兒,最害怕的就是被叫家長。
林情見過她的母親,那是一位非常可愛的媽媽,風趣幽默,和藹可親。
林情最喜歡的就是周末賴在沈榆家裡吃飯。
不過林情從來沒見過沈榆的父親。
沈榆也很少跟她提起。
日子就這麼過着。
爛桃花溫董嶺幫忙擋,寫不完的作業溫董嶺幫忙寫,還有沈榆陪着自己“胡鬧”。
溫溫柔柔的林大小姐在學校裡過得那叫一個滋潤。
那時候的沈青辭去了外地上大學,他們幾年也見不上一次面,更别提父母暗中讨論的那些培養感情的屁話。
林情可不喜歡老男人。
初三那年畢業,沈青辭遵從父母的命令來接林情回家,說是小姑娘這麼重要的畢業時刻,他怎麼也得去送一束花。
他來了,還見到了林情的朋友——沈榆和溫董嶺。
傍晚時分,林情才坐上了管家的車,大概過了十來分鐘,她才見到了沈青辭。
管家載着她和沈青辭離開。
走之前,林情還在和沈榆親親熱熱地聊天,幻想着以後高中下了晚自習,和她一起沖刺繼續搶食堂遙控器的日子。
聊着聊着,人消失了。
林情給她打了視頻電話,但沒人接。
林情怎麼也沒想到,畢業那天,就是他們幾人最後一次見面了。
沒有她幻想的以後。
離開汐城坐上飛機的第二天,汐城老城區發生大型火災的新聞就上了熱搜。
死亡的人裡有一個孕婦,孕婦的女兒還是汐城的中考狀元,對于新聞媒體來說,噱頭足夠大了。
待到下了飛機,林情來到另一個城市,看到新聞,卻已經和沈榆完全斷聯。
後來,林情想盡一切辦法回汐城,卻次次被父母攔下。
她被打包送去了國外上學,被嚴加看管,被切斷了和朋友的一切聯系,被勒令不準回國。
直到她成長到父母已經沒有辦法再控制她,直到她如父母所願,同意和沈青辭在一起。
“榆寶,你相信我。”
校園的長椅上,時不時有足球從面前滾過,被守在一旁的溫董嶺一腳踢回去。
“我真的好想你。”
美人一雙含情目期期艾艾,說着又要往沈榆身上挂,惹得溫董嶺終于出言:“大小姐,差不多得了。”
沈榆結結巴巴地推開她:“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沈榆并沒有對他們今天所說的一切發表任何看法,自始至終都隻是傾聽的姿态。
盡管這是她自己的過去。
随着放學的鈴聲響起,教學樓像是遇見了水花的熱油,噼裡啪啦炸了鍋。
歡騰的身影三兩成群地鑽出來,倒襯得這邊隻有幾個小孩兒踢足球的操場冷清許多。
林情聽着她的話眼圈又紅了,不舍的情緒在眼裡打轉兒。
沈榆卻是抓上自己的手機往外面沖。
“沈榆!”溫董嶺喊了她一聲。
沈榆動作停頓。
他笑了笑,少年氣息盡顯,完全融入校園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