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明岸舟的人簡直是個天才。
許池甯如是想道。
但她依舊保持自己的堅決态度,并不說話,隻一味地微笑。
笑沒别的意思,隻是單純希望岸舟能有眼力見,自己麻溜離開。
室内隻剩下暖氣絲絲的微弱響聲,偶爾外邊傳來兩隻流浪貓的喵喵嚎叫,混合着心跳成為唯一的音源。
岸舟“問責”的眼神來來回回,幾趟之後見許池甯壓根沒有松口的意思,隻好歎着氣起身,自己主動搬了個台階。
“想起來好像還有工作沒處理完,我先回去一趟。”他将外套随意披在肩上,發絲萦繞着濕氣,“你早些休息。”
他說這話并無不妥,隻是眼尾耷拉着,叫人讀出幾分隐隐的委屈。
嘿你還委屈上了。
許池甯暗道,面上卻是不顯,慢條斯理擡起手臂:“您慢走。”
這孤男寡女的,不合适。
再說了,都還沒正式表白在一起呢,睡什麼睡。
見她意已決,岸舟隻能長歎聲,老老實實往門口挪動。
三步一回頭的那種。
然而許池甯完全沒有要挽留自己的意思。
岸舟朝門口走了兩步,再次回頭,随口找了個話題:“明天有想去的地方嗎?我最遲明晚得回京市。”
他嗓音軟下來:“之後得繼續拍綜藝,加上巡演,我怕沒時間陪你。”
仿佛在報備他的行程,雖然許池甯覺得自己不太需要這個東西。
但他的語氣實在太軟,富貴想要獎勵摸摸的時候,也會嬌聲嬌氣的喵喵叫。
許池甯不受控制的,心軟了軟。
她看着角落的男人,走廊燈沒開,隻有浴室的光描摹着他的側臉。分辨不出表情,許池甯卻能很好的自行腦補。
他應該是在很認真的,看自己吧?
“好。”她說了個地名,“我之前接受治療時,有看見過那裡。”
岸舟心下了然。
接受治療時看到的畫面,肯定不是什麼快樂的回憶。
但她想做的,自己都願意陪她。
于是坦然應了聲好,又沒忍住多啰嗦了兩句。
“睡覺不要仗着有暖氣就貪涼不蓋被子。”岸舟說,“還有不要喝涼水,保溫杯裡有溫水。”
“快走吧你,啰裡啰嗦的……”雖是抱怨的内容,許池甯語氣倒是很好,眉梢微微揚起,藏不住的小雀躍。
“那我先走了,晚安。”岸舟這才神色無異打開門,“你記得鎖門,别忘了。”
“知道啦,啰嗦鬼。”
觸發到某個關鍵字,岸舟背影僵硬了半拍,又佯裝無恙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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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個陰天。
偶爾卷起陣冷風,直往人脖子裡鑽。
岸舟強行給許池甯系好圍巾才跟她一起出門。
昨晚提到的那個地方在嘉水大學城唯一的商圈附近,因為隔壁是一整面的商業大屏,所以不難辨認方位。
“待會兒先去吃飯?”岸舟提前做了攻略,“據說這邊新開了一家中餐,味道還不錯。”
見許池甯沒說話,他側身望去,隻看到她有些發白的臉。
“怎麼了?”岸舟忙收起手機,關切問道,“不舒服嗎?要不要休息下?”
“我沒事。”許池甯眉頭緊蹙,“隻是覺得有什麼東西要從腦子裡跳出來了。”
既然是被刻意忘掉的事情,那無論如何都不會是美好的回憶。
可惜越靠近這裡,她就越是心慌。那種呼之欲出的記憶沖擊着大腦皮層,仿佛要掀起天靈蓋。
“其實不用為難自己。”岸舟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手,一觸即分,“想不起來就算了。”
“就當是來旅遊放松下心情。”他說。
許池甯目光卻一直盯着馬路上等紅綠燈的白色汽車。
很眼熟,有某個畫面似乎開始重疊。
她很清楚,這就是她失憶的最根本原因。
那麼……到底是什麼呢?
“許池甯?”岸舟在叫她,“綠燈了,我們……”
話音未落,有變道失誤的車踩下急刹。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噪音,尖銳地撬開耳朵。
“沒長眼睛啊你!”車主搖下窗戶破口大罵,對面的也不遑多讓,開始跟着對罵。
路過的行人逐漸被這“熱鬧場景”吸引過來,自發圍成一個大圈。
吵鬧聲、車流聲、周圍人讨論的雜音組合成吵鬧的交響曲,不由分說圍剿過來。
許池甯出現了幻覺。
看見開車的人變成自己,車後坐着血肉模糊,早已昏死過去的父母。還看見撞上自己的那個司機瞪着眼睛,已無氣息。
許池甯還出現了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