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過三竿。
好在裴詩并無大礙,隻需坐幾日輪椅。
蘇穗歲也并非惡意揣測裴詩,隻是她在這個時代,隻能先以自身利益為重,她沒有靠山,她的靠山隻能是自己,她才想盡可能地撇清關系,讓裴詩怪罪不到自己身上來。
她讨厭林穆和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他得皇帝公主的青睐,他們都是他的靠山,他自然是不明白的。
卸下一身疲憊準備先回府中,門口停着許多馬車,獨獨不見自家府中的那一輛。
不用想都知道,蘇卿如沒等她。
好巧不巧,天将瓢潑大雨。
門口的馬車越來越少,車輪聲伴着雨聲吱吱呀呀地壓過小水塘,濺出一圈好看的圓弧。雨勢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蘇穗歲趕緊跑在屋檐下躲雨,長發濕答答地貼在腦後,雨水順着臉頰流向脖頸,裙擺也染上一圈泥漬,好不狼狽。
果然雨天激發的情緒會讓人覺得失落難過,眼看了大家都駕着馬車離開,自己卻還在原地。她又想到了兒時的記憶,幼兒園也是個炎熱的夏天,雨勢也好大,同班的小朋友都被家長接走,老師的電話打了一個又一個,直到天都黑了,媽媽才來接自己。
那時她就在想媽媽是不是不要自己了。後來就這一年,父母便離了婚,媽媽也沒帶自己走。
她分不清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或者二者混雜在臉上,她隻覺得黏糊糊的,好難過。
天色也漸漸暗下來,蘇穗歲知道,蘇卿如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馬夫再回來接自己的。
她一狠心還是沖進了瓢潑大雨中,雨水落在脖頸流向後背,鞋子一腳踏在水坑中,濕漉漉的。
無妨,大不了明天生病還不用上學。
“蘇小姐?”低啞的說話聲帶着雨聲出現在腦後。
蘇穗歲沒空去理會是什麼人,她隻想趕緊跑回家。
“蘇小姐。”身後的說話聲加重了些,一輛馬車在她前方停下,簾中探出一個頭,“上來。”
是林穆和。
蘇穗歲瞥了他一眼,加快了腳步,自顧自地朝前方跑去。
林穆和眉頭一皺,這人好生倔強。
“先上馬車,我有話跟你說!”
蘇穗歲停下腳步,“我和林将軍沒什麼好說的。”
林穆和瞪了她一眼,眼底晦暗不明,伸出手抓住她濕漉漉的手腕。
蘇穗歲掙脫不開,隻好順着他的勁踩上了馬車。
馬車上很溫暖,倒是蘇穗歲渾身上下濕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随便坐,别拘謹。”林穆和低聲道。
蘇穗歲這才在角落處緩緩坐下,四角皆燃了一盞明燈,照得馬車裡面亮堂堂的。
林穆和看着她濕透的衣裙,隐隐透出裡面的肌膚,他微微偏過頭,不去看她,“怎麼今日沒乘馬車回府?”
“我妹妹沒等我。”
“為何?”
“我今早起晚了,她等了我許久,因為這事生氣了,而且她從小就讨厭我,不等我也是常态。”蘇穗歲如實說道。
林穆和一下子笑出了聲。
“笑什麼?我不過如實說來而已。”蘇穗歲瞪了他一眼,“我又不似某些人張嘴就自以為是的胡說。”
“今下午之事,我道歉。”林穆和聽了她這話,意識到她還在為自己說的話耿耿于懷。
蘇穗歲眼神這才緩和了些,“無妨,林将軍自然不懂像我這種處境。”
“我懂。”林穆和神色黯淡下來,緩緩道,“我幼時爹娘便不在家,我被寄養在太後膝下,後來太後駕崩,我又被養在皇後膝下,皇後膝下無子,待我是極好,但也免不了遭皇家子弟的欺負。”
“待到成年,我便自請去了邊關,遠離了皇宮。”林穆和淡淡地說着,眼底猶如一片死水濺不起任何漣漪,無法看穿他的内心世界。
蘇穗歲聽他淡淡地說着,有些感觸。
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關于他兒時的事,蘇穗歲不明白為何他會告訴自己這些,或許是覺得自己兒時經曆與她有些相同,又或許是想安慰她一下。
車輪聲嘎然而止。
“到了,你回府吧。”林穆和緩緩說道,又順手将一旁的傘遞給了她,“小心滑。”
蘇穗歲接過雨傘,“多謝。”
拖着沉重的身軀回到府中,關祿看着她這副落湯雞的模樣,趕忙走過來,“小姐,你這?”
蘇穗歲将傘遞到關祿手中,輕聲道:“關叔,麻煩讓廚房燒些熱水。”
關祿立馬點點頭,“行,我馬上去。”他看着蘇穗歲的背影,猜到肯定又是被二小姐害的,但是他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