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穆和抱着她進宅院,林瑞腳還沒沾地便被遣去請了大夫。
蘇穗歲迷迷糊糊地醒來,瞧着床邊零零散散站着十幾個人。
這麼多人來收屍呢?
眼睛朝着四周環視一圈,卻不見林穆和。
她趴在床上,輕咳了幾聲,後背劇烈疼痛。
“醒了醒了!”林瑞站在床尾趕緊喊道,“将軍!蘇小姐醒了!”
他話剛落,兩個大夫趕緊撲了上來,林穆和也拖着疲憊的身軀從門外走進,冷冽的眼睛布滿紅血絲,看上去十分瘆人,他身上的箭傷也才包紮好,随意穿了件外袍露出包紮的紗布,這仿佛才是一個殺伐果斷的大将軍。
“将軍……”林瑞見他進來,趕緊讓出了道,他知道現在的将軍惹不得。
林穆和大步流星地上前,沖着大夫着急問道:“如何?”
林瑞在一旁小聲道:“那個将軍……大夫還沒看……”臉上流露出的表情是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林穆和目光這才看向趴着的蘇穗歲,隻一眼,眼中卻是一片氤氲。
“依老夫看,姑娘這兩支箭還是得先拔,天氣炎熱恐有流膿症狀。”
“拔自然是要拔,可姑娘家身子虛如何承受得住?”
“那依你的意思如何?難道便不拔了?”
“你這人怎麼說話,箭定是要拔,但恐傷筋骨,自然需觀察些時日!”
林穆和眉頭一皺,“夠了,拔。”他聲音很大,吓得那倆大夫沒敢接話。
這倆大夫已年過六旬,一個名為夏興德,另一個名為秦謙,皆是林府的人,林穆和的父親林堯常年多病,府上便請這倆大夫常年居住于府上。
蘇穗歲歎了一口氣,微微扭頭,“拔,自然得拔。”
咱也是在古代做上手術了,以後畢業論文上又可以闡述古代醫療的發展史了。蘇穗歲滿腦子胡亂地想着,越緊張越愛胡思亂想。
兩位大夫見當事人都發話,隻好趕緊準備東西。
“将軍,您夫人這箭恐怕要由您親自拔。”夏興德憂心道,“我們年老,力氣恐怕不足,若是拔一次沒拔出夫人可得遭罪了。”
夫人?夫人!
蘇穗歲趴在床上像是聽見了不得了的事,雖然腦殼昏沉,但心中卻是清醒得很。
林瑞站在一旁看着林穆和的臉色,他深知自家将軍最忌諱别人亂稱呼,這件事本就不愉快,生怕下一秒林穆和就吼了回去。
“行。”毫無波瀾的一句話從林穆和口中說出,林瑞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将軍,他竟沒有反駁?
蘇穗歲緩緩回過頭,剛好撞上林瑞震驚的目光,她大抵覺得自己瘋了,人命關天的事自己竟在關心一個稱呼!而她從林瑞的目光中也看出了不解與震驚。
“将軍,開始吧。”夏興德将一張布條遞給林穆和,“拔的時候莫要碰到夫人的傷口。”
林穆和接過布條,微微颔首,“閑雜人等先出去吧。”
林瑞識相地将那十幾個仆人招呼去了院中等候,屋中隻留了大夫和他們二人。
“别怕。”林穆和把她扶起靠在肩上,用刀将她衣服劃開兩道口子,時間已久,血肉同衣衫沾在一起,難以分開,“忍着些,若是覺得痛,可以咬我肩。”
蘇穗歲疼得冷汗直冒,指甲深深陷入肉中。
林穆和将手放在她背後的箭上,手中捏着布條,主動将肩膀送了過去,“咬我。”他猛地用力,那枚利箭終于被拔出,整個箭頭都陷入進去,血肉模糊。
蘇穗歲疼痛難耐,臉色蒼白,直直咬向了他的肩膀。
夏興德見狀連忙将沾滿藥粉的布條遞到林穆和手上,“将軍,快将傷口捂上!”
林穆和松開手中那張浸滿鮮血的布條,急忙将新布條蓋在傷口上,“沒事了沒事了。”他溫柔安撫道,讓她整個人都靠在自己身上,“還有一支,再忍忍。”說罷,夏興德又将新的布條送了過來。
秦謙走近,小聲嘀咕道:“唉老夏,你怎麼知道這姑娘是他夫人?沒聽說過小将軍娶妻呀?”
夏興德瞥他一眼,怼道:“這不是小将軍的夫人難道還是你夫人?”
“哎哎!話不能亂說!”秦謙連忙擺手,“你個老不死的淨胡說八道,那林老将軍前幾日還在給小将軍說媒呢!”
夏興德皺眉,“難不成小将軍瞞着他娶親了?”
秦謙若有所思,“兒子大了留不住。”
夏興德不再理會他,轉頭看向了蘇穗歲的傷口。
林穆和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後背有些痛心,雖是平日戰場上打打殺殺,傷亡乃家常之事,可今日卻莫名覺得難過,他巴不得受傷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