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李氏從院外緩緩走來,也不知道她在外面聽了多久。
“老爺,我倒是覺得祈安說得沒錯。”李氏走近,“這是救人又不是什麼壞事,你何苦責罵祈安。”
駱林看着李氏來,表情也緩和了一些,“夫人,你怎麼來了?”
李氏淡淡一笑,“我聽見這邊有些聲音便過來看看。”李氏攬過駱祈安的肩膀,“沒事,你先回去,這邊有我。”
“老爺夫人!”管事突然匆匆來報,“門外林将軍求見。”
駱祈安腳步一愣,擡眼與駱林的目光對視,駱林歎了口氣道:“看吧,說曹操曹操到。”
李氏安撫道:“沒關系,祈安,你去看看蘇小姐可收拾裝扮好了?”
林穆和不等他們通傳,一腳便跨進了府門,都走到了正堂,這才瞧見駱林與李氏姗姗來遲。
“駱大人,夫人。”林穆和一一喊道。
駱林淡淡一笑,做出一個請的手勢,“想必林将軍是來接君夫人的吧,請随我來。”
林穆和表情還算緩和,跟着駱林的步伐來到了駱祈安的院子。
“駱大人,我單獨有幾句話同駱侍郎說。”林穆和還不等駱林回答,便朝着院子走去。
林穆和打量着四周,跟着泉子的指向進入了房間。
穗歲看見林穆和的目光先是一頓,而後有些閃躲。
駱祈安正伸手将她手中的外袍接過,便撞上了林穆和的目光,喊道:“林将軍。”
林穆和冷哼一聲,看到一旁面色慘白的穗歲皺了皺眉,穗歲緩緩下床,對着駱祈安道:“多謝駱侍郎收留,我便先行離開了。”
駱祈安點點頭,手中拿着外袍有些失措,又将袍子遞給了她,“你将袍子拿着,外面天冷。”
穗歲勉強一笑,“多謝。”她剛伸出手接過袍子,卻被林穆和伸出的手攔住,他緩緩道:“不必,我馬車上有外袍。”
駱祈安有些惱,聲音加大了些,“那從院子到馬車這一段路呢!”
林穆和瞥了他一眼,将自己的外袍脫下,披在了穗歲的身上,“走吧。”
穗歲有些抱歉地看了駱祈安一眼,卻被林穆和攬住肩膀朝前走去。
“痛......”穗歲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掙脫開他的手,他這才松了一些力氣。
“林穆和,她今日才醒過來!你自己屈指算算她昏睡了多少時日!”駱祈安突然在身後吼道,他平日裡說話都很溫和,今日卻便了模樣,“你就是這樣對她的嗎!”
林穆和腳步一頓,低頭看向了身旁的她,卻見她緩緩轉過了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多謝。”林穆和緩緩回頭,對着氣惱的駱祈安說道。
駱祈安就這般看着兩人走出了院子,越走越遠。
走至府外,林瑞正在馬車上等候。
林穆和在旁伸出手,示意她搭着自己手上去,穗歲卻像沒看見似的,依舊扶住車欄使勁,但受傷的肩膀卻又使不上勁。
林瑞見狀有些為難,自己伸出了手想将她扶上去。
林穆和微微偏頭,呼了口氣,一把扶上了她的腰,一把将她抱進了馬車上。
穗歲眉頭一皺,卻無力反抗。
馬車緩緩駛出,兩人就在車中沉默着。
終于,林穆和緩緩開口,“你可有什麼要同我說?”
穗歲将簾子微微挑起,将目光看向了窗外,“沒有。”簾子剛挑起沒一會兒,一陣風便朝馬車裡面灌,吹得她咳了好幾聲。
林穆和見狀連忙将馬車中的外袍取給她,搭在她身上。
穗歲捏了捏衣角,有些暖意。
“我......那天晚上的事,是我沖動了。”林穆和輕聲說道。
穗歲淡淡一笑,“林将軍沒錯。”
“我知道你在生氣,可我......我當時也生氣。”
穗歲将外袍裹緊了些,“那夜若沒有駱祈安,我就死在那裡了,你氣什麼呢?氣救我的是駱祈安,而不是你。”
林穆和咽了口氣,“可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生氣。”
“那碗避子藥嗎?”穗歲冷笑道,“就算我不想懷孩子又如何?大不了我們和離。”
林穆和被這句話惹惱,靠近一把扼住她的手,吼道:“說到底你還是在乎那駱祈安!”
穗歲用力地撇開他的手,在甩手的一瞬間傷口被撕得生疼,一下子鮮血便淹沒了肩上的衣服,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傷口,卻不以為然地看着他說道:“你看你每一句都離不開駱祈安,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你為什麼總要提他!”
林穆和看着鮮血滲了出來,有些慌張,連忙搬出了座位下的箱子,打開裡面是五花八門的藥瓶子,“先上止血藥。”
穗歲撇開他的手,“不必,林将軍把我送回蘇家便好,其他的我自己會處理。”
林穆和一把将她外袍的衣領合攏,微微用力逮住衣領将她拉近,淡淡一笑,“明日中秋,祖母很想你。”
穗歲轉過頭,“你們一家人都要來與我争論那碗湯藥嗎?那我現在就與你說清楚,我就是不想懷上孩子!”
林穆和扯了扯嘴角,看到她這副模樣洩了氣,小聲道:“這些日子我在東宮,裴觀被關了起來,蘇宅一事是江淮所為,但其中也有裴觀的手筆。”
穗歲理了理發絲,不經意間擦去了眼角劃過的淚。
“将軍,到了。”林瑞撩開簾子輕聲道。
林穆和點點頭,率先下了馬車,伸手扶住了一旁的穗歲。
林府還是同往日一般,但因為是中秋的緣故,樹上房檐上挂了不少燈籠,看上去倒是喜慶了不少。
穗歲扶着肩膀走着,卻被林穆和一把抱起,“别動,先回院把血止住。”穗歲靠在他懷中,眼淚卻将他懷前的衣衫打濕。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或許是因為傷口拉扯得太疼,又或許是自己這份未知的情感,她不知道自己能在這份感情裡得到什麼。
秦謙提着藥箱走來時,又看到了榻上面色慘白的穗歲,以及被鮮血浸濕的肩頭。
“秦大夫。”穗歲輕聲喊道。
秦謙歎了口氣,“君夫人,又是您呢。”
穗歲讪讪點頭,“麻煩了。”
秦謙勉強一笑,“不麻煩。”
穗歲抿抿嘴,他這表情哪是不麻煩的模樣。
将衣衫緩緩褪去,露出一個鮮血淋漓的傷口,傷口有的地方已經結痂,有的地方看樣子是今日拉扯出的傷。
林穆和站在她身邊,替她拉住衣裳,秦謙拿出止血粉,“忍着點啊。”林穆和下意識地将一隻空出來的手伸到了她的嘴邊。
藥粉剛撒上去,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感傳遍全身,這跟傷口上撒鹽有什麼區别啊!
穗歲一口就咬上了林穆和的手,這一次她是使勁了全身力氣,松口時林穆和的手背都淺淺滲出了血迹。
秦謙眉頭一皺,索性又将藥粉撒在了林穆和的手上,疼得他眉頭緊皺。
穗歲見狀,在心中下意識地笑了笑。
“去抓藥吧。”秦謙寫下一張藥方,遞給了林穆和,“補氣血的。”
林穆和點點頭,看了一眼疼得直冒汗的穗歲,又伸出衣袖給她擦了擦汗,“你先歇息,葉霁回來了,要不找來陪你說說話?”
“葉霁?”穗歲重複了一遍她的名字,“好,我也好久沒見到她了!”
她說話的聲音輕快了些,林穆和嘴角也浮現了一抹笑意。
林穆和轉身出了房間,拍了拍衣服卻發現自己懷前濕了一塊,他一愣,想起抱着穗歲她就在自己懷中......
林穆和歎了口氣,看向了房間中那個清瘦的身影。他看不懂她的所作所為,關于他的,又或者是關于駱祈安的,他耿耿于懷駱祈安那份作廢的婚約,也耿耿于懷自己傷她的那一劍,他刺向她的那一刻便後悔了,自己不該用她的命去賭那個刺客的命。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