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德低頭向下看掉在泥土上的粉晶手镯,又看了眼他的淺色靴子,一臉的沉思。
他今天的裝扮也是精心搭配,身上穿着印花襯衫,稍微有點長的頭發被他挑起幾縷用粉色發卡别在腦後,櫻花項鍊與水晶耳墜襯得他更粉嫩些,即便是豔氣的長相也被他壓得不顯突兀。
怎麼辦呢,他的手一滑,不小心把摘下來的手镯掉到泥土上,但他又不想弄髒自己的着裝。
幸好他的幫手來得很快。
“小少爺,你在做什麼?”陳願每次都出現得猝不及防。
信德心不在焉地側過臉,還是認真地回答道,“我的手镯掉到土裡了。”
他仍記挂着他那個沾了泥土的手镯,這也是嚴恃送給他的。
嚴恃送了他好多款式的衣服啦項鍊啊或者是手鍊耳飾等等,他每一天都是看着心情來換的,單是看着這些漂亮的裝飾,他就能夠開心上好一陣。
下一刻他心心念念的手镯就被一隻修長的手撿了起來,陳願彎着腰,俯身撿起手镯後揩拭上面沾附的泥土,恢複到原先的光澤後才将手镯遞給信德。
“給。”眯眯眼還是那副彎彎的笑容。
信德喜出望外地接過他的寶貝,“謝謝你!”
他将手镯重新戴在手上,張開手向着陽光的方向照耀,晶瑩剔透的好不歡喜,他的裝扮終于完善了。
“很好看,小少爺。”
信德先滿意足地放下手,聽到那聲“小少爺”,他疑惑地向陳願問道,“你為什麼一直叫我‘小少爺’,你之前知道我嗎?”
盡管信德在幾年前确實是窩在半山腰上的落魄小少爺,那也是之前的事情,自從他奶奶走了之後,他什麼也不是了。
陳願不答反問道,“我是第一個這麼叫你的嗎?”他微微低着頭,與信德的視線齊平。
信德思忖了片刻,“那倒不是,很久之前也有人這麼叫過我,但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啦。”他的眼珠往陳願的臉上瞧,上一個喜歡這麼叫他的,還是在他小時候。
他是有過童年玩伴的,記憶太久遠,信德隻能想起那是一個事事遷就他,并且對他很好的人。
他試圖回想那個人的面目,想不起來,但跟陳願應該是不同的長相。
可惜多年前發生過一場火災,他的童年玩伴消失在了那場大火之中。明明前一日他們還約好了第二天要一起去摘桑葚,結果當信德做了個噩夢乍然驚醒時,就聽說那一家人都沒了。
“小少爺還記得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
信德搖搖頭,“那個人已經不在了,我也記不清那個人的樣貌。”
陳願的嘴角還是彎彎的,“是嗎?那還真是遺憾,想來那個人很喜歡小少爺,隻是可惜沒有再見的機會。”
陳願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個桑葚形狀的胸針,可愛得信德一眼就喜歡上。不知道他能不能借我看看,信德心想,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
陳願的手心合攏,向下将胸針放在信德的手掌上,“感覺很适合小少爺。”
信德猶疑地歪着頭,不确定地指着自己問道,“是送給我了嗎?”
“嗯。”眯眯眼笑着颔首。
信德喜上眉梢,捏着胸針就往自己衣服上擺弄,等别好之後,他說了聲謝謝,聯想到他的童年玩伴,他感歎道,“好像你們都很喜歡桑葚,如果你們認識的話,說不定會很合得來。”
事實上他的童年夥伴并不喜歡桑葚,隻是信德小時候有一陣子特别喜歡,他覺得桑葚挂在桑樹上一串串的,看着好玩,摘下來放嘴裡也甜,所以他三天兩頭就要撺掇着一起去摘桑葚。
而另一個人看出了他的喜愛,所以每次都先提出要去摘桑葚,導緻信德一度認為他們都一樣喜歡。
陳願笑而不語,過了會他說道,“或許我們隻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很喜歡小少爺。”
“我也好喜歡跟你們一起玩。”信德羞澀起來,捏着陳願送的胸針,内心甜蜜蜜地想道,他現在也是有朋友的人了。
他将自己的心分成好幾瓣,細緻地将它們分成均勻等份,平等地喜愛他的每一位朋友。
信德有自己的伊甸園,那裡有美麗的花朵和漂亮衣裳。
不僅如此,他還希望那裡有他所有的朋友,大家每天快樂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沒有煩惱,沒有糾紛,隻有相視而笑的默契。
他拾掇拾掇起他的心情,又遺憾地意識到這近乎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隻有他每天清閑得無所事事,他們的邂逅隻會是短暫的,終有離開的一日。
回去後信德向嚴恃說起自己的困擾,他半趴在嚴恃的肩上,聲音低低地、細細地說,“嚴恃,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我又能做些什麼呢?”
他頭一次想到這種關乎未來的問題。
嚴恃輕輕地撫摸信德的脊背,将他打理得柔軟的頭發順了又順,和聲問道,“信德不是喜歡各種服裝嗎?有考慮過設計嗎?”
信德扭過頭來,和他貼着臉,聲音透過細小的嗓子眼,輕柔而又有些悶地回,“可是我什麼都不會,我隻會穿,對衣服的材質和裁剪是半點都不通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