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箋眨了眨眼,指着自己詫異道:“你,你能看得見我?我叫紅箋。”
“紅箋姑娘。”李竹影淡淡道,“我這雙眸子,活人有時也看不清,偏偏又總能多看到一些人的身影。既不是活人,那便是鬼魂了。”
紅箋看到李竹影身旁那撩着車簾子的丫鬟,她又開始身子發抖了,手也撩不穩,晃得簾子上的流蘇相互碰撞發出聲響。
“翠兒,怎麼了?”李竹影聽到聲響,側首詢問。
“沒,沒事。”翠兒咽了口唾沫,忙搖了搖頭。
“......”李竹影沒再多問。
“沈道長此番可是要入臨江城?”李竹影詢問道。
“是的,我要去往京城,需要在臨江城内找尋客棧落腳歇息。”沈雁雲回道。
“那不若與我們一同前行。這裡距城門還有好一段距離,沈道長再護送我們一陣子,待我回府中,定會奉上報酬。”
沈雁雲答應了。
一行人一路上前往臨江城,倒是沒再遇上些什麼土匪強盜,亦或是妖魔鬼怪。
他們與李竹影在城門前分離,臨走時,李竹影說會讓家裡的侍衛把錢送過去。随後,馬車轱辘轱辘駛向遠方。
“可真有權又有勢啊。”紅箋看着馬車徹底消失不見,才幽幽地飄在沈雁雲身後感歎道,“都不知道我們會住哪兒,就說能把酬金送過來。”
“她是李府的大小姐,原先是京城貴女。”沈雁雲解釋道。
“京城貴女?”紅箋瞪大了眼眸,随後才喃喃道,“果然好大的來頭啊,尋常百姓可比不上京城的權貴。說到李氏,之前那骨妖也說她曾是李家貴女,不知道是否有些關聯。”
“那骨妖所言不假。的确有李家的小姐曾被花樓妓女所害,不過是這臨江城内的旁系,而且它可不是李家小姐,它是那妓女。”沈雁雲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沈雁雲淡淡投來一眼。那一眼過去,紅箋突然就覺得渾身發冷,似乎埋藏在心底裡的秘密被人一眼看穿。
紅箋剛想喃喃問他是否有看穿謊話的本事,沈雁雲又移開了視線,繼續說道:“因為是我為受難的李家小姐收斂的屍骨,去了怨恨,送入輪回。”
“......沈道長大本領,我以為你看一眼别人就什麼都知道了呢。”紅箋眨眨眼道,隻是說完後又立馬垂下了眸子,沒再多說什麼。
臨江城顧名思義,它臨着一道遼闊的江水。夜時人們會乘坐畫舫遊至江水中央,江水波濤靜靜,夜幕星光點點,月光如水,而畫舫上歌舞升平,好不快活。
沈雁雲找了家客棧,照常隻訂了一間客房。可惜近日臨近臨江城的花舞節,上房已被訂光,他隻拿到了一個普通客房。又跟着沈雁雲進了客房内,瞧着比之醉紅塵而言小了不少的客房,紅箋又歎了口氣,心知今夜難免又得跟這個道士住一間房了。
“嗯?”沈雁雲剛放好東西,就聽見一旁的紅箋聲音。他側首看她,以目光詢問。
“沈道長,雖然我已身死,如今不過一隻虛無的魂體,但我好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怎麼能老是跟着道長你住一屋呢。”
“你若是覺得委屈或是不妥,這好辦。”沈雁雲又拿出之前困住她的小紙人,對她說,“這隻紙人你之前用過,或許住得還算習慣?”
紅箋盯着沈雁雲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實在是想象不到他是心裡想着什麼才說得出這種話的。她不再多言。
是夜。
客棧内外熱鬧非凡,紅箋好奇地飄出去查看。之間,不遠處一座花船被十幾個人擡着,上面有一美嬌娥,身穿七色彩衣紗裙,舞動着身姿,手拿一枝桃花,面上覆着白紗,猶如天上來仙一般靈動美麗。
“哇,好生熱鬧。”紅箋不由得走近了瞧。
周遭陽氣旺盛,把她感染得也鮮活了幾分,歌舞聲越走越近,紅箋伸出指尖描繪着舞動着的美嬌娥,眼睛也跟着她動。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也能在上面輕舞。
隻歎......
紅箋伸手掐指扭動腰肢,轉了個圈,粉色衣裙如花一般綻放開來。她容貌昳麗,舞姿動人。一舞一動間,身姿輕盈,墨發四散,那雙杏眸若隐若現隐在衣袖下,發絲間。她卻隻垂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隻可惜啊,可憐怨鬼獨舞,無人能見她,無人能贊她。
人群來來往往,她孤獨一舞,愉悅了自己的靈魂。
“她很好看,對吧,沈道長。”
沈雁雲站在窗前,看底下的紅箋孤獨地跳着舞,身邊,李竹影親自前來送了他酬金。
“我以為你會讓下人送來。”沈雁雲沒有回答李竹影的話,反倒是這樣說道。
“今夜花舞節,我又怎會錯過。”李竹影分明看不見,但她又好似看得見。她伸手握住窗欄,沉默地望向窗外,夜風吹拂着她耳邊的發絲。
“你在看她嗎?”
“看她嗎?”李竹影重複一聲,又輕笑搖搖頭,“我看她,又不似在看她。沈道長,你可有什麼問題要問我?”
“我問你,你又不真心回答,何必再問。”沈雁雲一點也沒看她,隻說下這似是非是的話語。
“也對,不過,我總覺得,還會遇見道長您。”李竹影朝着他微微俯身行禮後,将手裡裝着酬金的紫色布囊留下後,便轉身離去。
此時她身邊,不見之前那丫鬟翠兒,也不見其他身邊随侍的人。她走得很慢,卻一步又一步穩穩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