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哥,你可總算是回來了。娘在家裡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你回來的這一天呢。”楊大娘絮絮叨叨說着,“你這次回來,可不許再走了。”
家裡獨子學成歸來,楊大娘和楊爹開心極了,楊爹特意殺了隻公雞來炖湯。
楊大娘将湯端上桌來,又親手為沈雁雲盛上一碗熱騰騰的雜糧米飯,随後又使勁往他碗裡夾肉,“來,雲哥快吃啊。你看你這三年,都學瘦了,可把我們心疼壞了!”
看着越來越滿的碗,沈雁雲連忙皺眉用手擋住,随後說道:“娘,我不需要這麼多,剩下的你們吃吧。”
他看了眼碗裡的兩個雞腿,站起來将它們都交給了紅箋。紅箋本來戳着碗裡的米飯,突然來了兩個大雞腿,她愣了一下,擡起頭下意識看向楊大娘。
“三年不見,你好像也瘦了。”沈雁雲說道。
“謝謝雲哥。”紅箋笑着道完謝後,便夾着雞腿吃。
農村家裡房間緊缺,所以在很小的時候,沈雁雲就和紅箋睡一塊兒。她睡床鋪,他則睡地鋪。
沈雁雲就着月光伸手将紅箋藏在袖子裡的手拉了出來。
那雙手上還殘留着冬日裡沒祛除的凍瘡,一個二個腫脹在指節之間,看上去有些難看。
“剛剛吃飯時,就瞧見你手上多了好多青紫。”
“這隻是我不耐寒受的凍瘡罷了,不礙事的。”紅箋收回了手。
沈雁雲拉着紅箋坐到桌子旁,又起身拿了隻藥膏過來。
他打開藥膏取出裡面淺黃色的膏體輕輕抹勻塗在紅箋的指間。紅箋垂着眸看沈雁雲細心地為她塗藥膏,問道:“雲哥,你在山上都學了些什麼呀?”
“學了很多。老師告訴我們,河口村還是太小了,小到狹隘了一村人的眼界。其實很多村民都認為讀書無用,但秉持着對知識的敬仰,才舍得花三顆雞蛋送孩子去山上學習。”
“但我們回來後,依舊逃脫不了一生局限在河口村的命運。”
“雲哥,你想離開河口村?”紅箋聽出了他言下之意,眨眼問道。
“嗯。”沈雁雲點頭,說道,“我想知道憑借學識如何能看到老師說過的那般風景。而且...我想幫你找到家人。”
沈雁雲六歲那年,楊大娘和楊爹在門口撿到了紅箋,她的身邊還放着幾袋大米和一籃子雞蛋。那是河口村十分艱難的一年寒冬,所以他們收留了紅箋,靠着這些東西過活了寒冬。
沒有人知道紅箋從何而來,她又為何被放在别人家的門口。隻是在這個寒冬裡,她成了他們的家人。
黑夜裡星光點點,照亮了屋内人的身影。
随着談話逐漸落入帷幕,沈雁雲抱着一床被褥自覺地鋪在地上,讓紅箋睡在床上。
熄燈後,周圍又是一片寂靜,隻餘清冷的月光從窗隙中透入,已經有人淺淺的呼吸聲。
一呼一吸間,河傾月落,天上白肚翻黃。
昨日是一家團聚的日子,沈雁雲并沒有掃了父母的興。沈雁雲醒後便對楊爹說,“爹,我想去考科舉。”
“什麼!我不準!”楊大娘情緒激動起來,她拍桌大喊,“我的雲哥啊,你走了,留我跟你爹怎麼辦?再說了,還有小妹啊。”
“娘就指望着你回來後能常伴着我們,怎麼,怎麼你一回來就又要走了呢!我就說了,當初就不該送雲哥去山上,這一回來才過了一個晚上,就又要離家去!”
“你先别說!雲哥現在跟着老先生讀了書識了字,眼界也更寬了,哪裡是你能理解得了的?”楊爹雖然臉色也差,但他的情緒倒是穩定許多。
他問道:“雲哥,你是怎麼想的?一定要去嗎?”
“一定要去。”沈雁雲點頭,說道,“跟着老師在山上學習的日子裡,我聽聞了很多外面的故事。我想...去看看。”
“爹,娘。我們一輩子在黃土裡勞作,一生與土地作伴,可我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楊爹歎了口氣,思考了很久,終是點頭答應了,
“你長大了,可以...自己做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