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透翡翠扳指在陽光的照射下宛如濃綠色的琉璃。
溫妕眯起眼,放下了舉起扳指對光照的手,小心翼翼地揣進了懷裡,生怕一個不小心将它摔在了地上。
首輔的玉扳指,傳聞中可以買下半座城池,如此輕易就将它作為信物抛了出來。
這便是三代高官的顔府嗎?
“小姐,這是……?”春桃看見了溫妕手中之物,驚呼出聲。
“我的下一單委托。”溫妕摸了摸胸口,确保扳指在前襟夾層中不會掉出,偏頭向春桃吩咐,“我要出去一趟,期間應當不會有人來,但如若來了,你就說我昨日受驚,身體抱恙。”
“是,小姐。”春桃已經習慣處理這些事物,點頭應道。
溫妕伸手将窗棂推開了些許縫隙,簡單掃了一眼,相比于往日,今天監視自己的暗衛少了許多,應當是被首輔大人帶去見“黎明”了。
這是好事,她出府不會太難。
少女悄無聲息地關上窗棂,從暗格中拿出半扇金屬面罩,順着太陽下的陰影閃動。
顔府與其主人一般清靜,距離紫禁城與鬧市都相對較遠。
趕路的沿途是從鳥啼婉轉聽到商販砍價,生息與煙火氣逐漸濃烈起來。
少女的身形如鬼魅,在特意阻隔光線的室内,如同從天花闆的牆縫中流出來的模糊黑影。
以金屬面具遮蔽面容的男子聽到落地的響動,輕輕掀起眼皮看了溫妕一眼,語氣禮貌而疏離道:“黎明閣下,久仰。”
溫妕拉過男子桌子對面的座椅,随意一靠,長腿交疊重重擱置在桌面上:“别什麼久仰不久仰了,說正事,殺誰?”
是個姑娘?
聽到少女特有的清亮嗓音,男子的鴉睫小幅度顫動了一下,便垂下眼睑收斂了情緒:“我的委托稍微有些複雜,不隻是殺人,不知道黎明閣下能否接下。”
溫妕的眉梢輕挑,眉眼微微彎起,吹響了一聲口哨:“喲,大單啊首輔大人,說來聽聽。”
顔景的身份特殊,無論走至何處都将會引起些喧嘩,故而這次掩面而來之餘,還特意隻點了一盞燭燈置于桌面。
黎明的面容明滅在搖曳的燭火中,看不真切。
“實不相瞞,我欲推翻三皇子勢力,故而想要先行令其身敗名裂,散播謠言……”
“你他爹的耍我?”
不等聽完男子說話,溫妕用力踢了桌子一腳,險些将燭燈掀翻在地,還好顔景穩住了桌面。
她是真的有些生氣,本以為顔景來找她是為了城郊的百姓生死,結果是為了他的名利仕途。
難不成前幾日他帶自己去城郊的舉止隻是個巧合,“無雙君子”也不過是酒肉動物?
“怎了?”顔景并未因溫妕的失禮而動怒,嗓音依舊慢悠悠的,“你已經接下了委托,我也會給你想要的情報,三皇子也并非好人。黎明,我的委托并非無理。”
“黎明,你要毀了規矩嗎?”
話是如此,但是溫妕來之前已經準備好去直接殺死蔔興德了,如今來與她說這一出。
是要将她這個江湖刺客卷入朝廷黨争?
顔雲朗瘋了不成?
溫妕将腿從桌上放下,叉開撐在兩側,手肘擱在桌面上,琥珀色的眼眸冷若冰窟:
“規矩是我定的,我說不接,那就是不接。你要如何?”
顔景在這家飯店的周圍安插了許多暗衛,但是在房間中隻帶了一個站立在他身後的男人。
如若顔景非要找死,三息之内她就能取他性命。
顔景身後的男子借着燭光看到少女的眼眸,眸光流轉了一瞬,便垂眸不動聲色。
“那在下……恐怕會很失望。”
殺氣從顔景身上迸發出來,溫妕半阖眸子摸上了腰間的刀。
空氣如沸騰的爐竈,水沫即将頂開鍋蓋,湧動而出。
氣氛一觸即發之際,溫妕笑了,笑聲清脆:“失望?你還不夠格在我面前失望。叫你家正牌主子來跟我談。”
硝煙味陡然消失,溫妕面前的“顔景”微微一愣,下意識開口:“你是怎麼……”
“公初。”
“顔景”身後的男人開口,嗓音清冷如月:“她在套話,你輸了。”
溫妕的确在套話,她從未聽過顔景自稱“在下”。
顔景年少成名、玉質金相,不過而立便官拜首輔,骨子裡面流淌着的是理所當然的傲氣,甚少有稱自己為“在下”的時候,自謙大多也隻用“顔某”。
隻是她不太确定,故而詐了他一下。
“顔景”啧舌一聲,低聲自語:“我還以為終于能跟黎明打上了呢。”
說着起身,與身後的男人交換了位置。
男人摘下了遮蔽面容的錦布,露出了一張絕世無雙的皮囊。
顔景坐下身,面露歉意:“抱歉,茲事體大,我需确保萬無一失。”
多疑老狐狸在試驗她的能力與人品?
溫妕有些不滿,但也能夠理解他的想法,冷哼一聲,環抱起胸道:“說吧。”
顔景不在意少女的态度,輕聲道:“不知您是否有了解過……朱雀神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