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嗯。”
臉頰的溫度一時半會兒無法消散,溫妕隻能深深低着頭,先行掀開簾子,想要用冷風降溫。
然而,開簾後先對上的不是寒風,而是一雙雙帶着審視的眼睛。
穿着華麗的貴女們三兩成群,有意無意地都在上下打量着她,或不屑、或羨慕、或不甘,紛雜情緒砸向溫妕的全身,如冰水澆灌般令她霎時冷靜下來。
溫妕是從顔景的黃金馬車中走出的,得到情敵的眼神審判是理所當然。
但是這個數量是不是有些太多了?這個數量要怎麼做?話本裡沒寫啊。
然而,當顔景從車簾中走出,所有敵意的目光刹那煙消雲散,一眼望去所有人都言笑晏晏。
“怎麼了?”接收到少女略帶哀怨的目光,顔景看似不解其意地問道。
“沒事。”溫妕收回了眼神,心中暗罵他招蜂引蝶。
顔景無法得知少女的謾罵,隻是下馬車,轉身向她伸出右手。
溫妕順勢搭上他的手的那一刻,忽然感到無數雙眼刀砸在了她與顔景相觸的掌心。
曆朝最年輕的首輔,年少有為、玉樹臨風,如岸芷汀蘭一般沁人心脾,也難怪會有那麼多雙眼睛盯着。
這哪裡是愛戀的溫床?分明是武将的決鬥場。
顔景斂目,似乎無知無覺。
從前溫妕遞給他的都是左手,而這次在車上她無意識時伸出了右手,而現在他再次确認了。
虎口處的老繭明顯凸出,手掌心與手指的第一節關節處也有些堅硬的厚繭。
黎明慣用的是長劍,練劍之人的繭多在手指尖端,以及手掌靠近小指一側的地方;并且劍式多變換,不該在虎口位置有那麼集中的繭。
柳青習武,但是慣用的不是劍。
溫妕頂着壓迫感借力下了馬車,瞬息松開了手,就像是在逃離什麼洪水猛獸,勉強扯出一個笑意:“大人,我想先自己……”
此地不宜久留,她要先逃走。
“稍等。”
顔景的話語與他的指尖一同落下,溫妕怔怔地看着顔景伸手撫上她的發絲,一路滑下,将她臉龐的碎發撩至耳後。
男人笑意清淺,眸光缱绻:“車上睡久了,頭發睡亂了,這樣面見太子會有些失禮。”
“……謝謝顔大人。”
四處傳來的目光如芒在背,溫妕有苦難言。
失禮的前提是要活下去啊死顔景!
“顔大人,”溫妕雙手一拍,放在臉頰旁,睜大杏眼眨巴,“我還從未來過這樣的宴會呢,我可以先四處逛逛嗎?”
她的舉止與請求完全符合不谙世事的商女形象,本以為顔景總會滿足她的願望。
誰知顔景搖了搖頭:“柳小姐,太子殿下想見你很久了,不先去見一面不合禮數。”
“而且……”顔景彎眸,笑面如靥,“既然我邀請小姐來此,理應陪你逛到最後。”
這是打定主意要和她貼在一起了?
溫妕被說得啞口無言,無路可退,隻能在心中腹诽:你不知道女人能做出什麼事情,但她看過話本可是知道的啊!接下來她就要被陷害、被投毒、被下藥……
等下,顔景真的不知道嗎?
他一直都處于萬衆矚目的地位上,被女人們追求是常有的事情,他不應該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
溫妕猛地擡頭,正對上了他疑惑的眼神,以及眼底的波瀾不驚,仿佛看到了一條尾巴在他身後搖晃。
老狐狸!這隻老狐狸在利用她擋住那些桃花!
而在距離二人不遠的涼亭中。
“她倒是出風頭,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鄉野丫頭,竟然有機會攀附上顔首輔。”高樂蓉嗤之以鼻,抱着手臂憤憤看着穿着梅紅長裙的少女。
“也不知道是幾輩子的福氣,落水恰好被顔大人看見了。”高樂蓉身邊的一個貴女附和道。
“也就是顔大人脾氣好,容得她這樣放肆。”高樂蓉語氣拈酸刻薄,“換得其他人,誰會将一個商賈之女收留那麼多天?”
“就是就是。”高樂蓉身邊的貴女們紛紛應和,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
唯有角落一個與溫妕年齡相仿的少女沒有吭聲,小心翼翼地将目光投向溫妕便立刻收回。
高樂蓉沒有放過少女的小動作,眼神冰冷:“妙嫣,你叫‘妙言’怎麼一句話不說?”
蘇妙嫣趕忙擡頭回答:“我、我在看柳青到底有多不要臉,她的一舉一動我都給您記着,到時候一起找她算賬。”
高樂蓉冷哼一聲,顯然是對蘇妙嫣的回答不太滿意,但沒有再出聲為難。
蘇妙嫣松了一口氣,又忍不住看向溫妕。
她看起來好像……沒有受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