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執刀的,另有其人。
且這個人或許是天上之人。
高軒藏得極好,不參與任何黨派活動,他背後究竟是誰?
又為什麼要陷害溫家?
不,後一個問題或許很好解答。
因大山是阻隔戰亂的屏障,但過于偉岸的山脈就會投下大片的陰影,阻礙了部分兇獸的前進之路。
樹不招風風自來。
但如若罪魁禍首真是皇室血脈,那麼事情便複雜了許多。
一個搞不好,她這個江湖刺客可能就要真的被卷入朝廷的風暴之中。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隻能先從高軒入手,然後再順藤摸瓜。
溫妕思忖之下,感受到一道凝視的目光。
她順其擡頭,正對上了顔景深邃的眼眸。
見她望向自己,顔景微微歪頭,眯眼笑了起來,極具疏離感的五官霎時間變得柔和起來。
眼神交彙之間,溫妕蓦然想起了方才的觸感,原本因思緒沖淡的觸感此刻又一次回溫。
“報酬收到,感謝惠顧。”溫妕撇過頭,不再去看顔景,“那麼我就先行一步了。”
顔景并未阻攔,笑容淺淺地看着少女的動作。
即便現在分開,晚上他們也還會相見的。
溫妕掀開車簾就要邁步,動作之間徹骨寒冷從衣領縫隙中灌入,令她險些打了一哆嗦。
今年的寒潮比往年更洶湧一些,她不由得想到那些貧民。
“顔大人,【初陽】如何了?”溫妕回頭問了一句。
顔景眸光一動,平靜道:“‘殺’了。”
不可讓百姓依賴于神鬼之說,否則隻會愈發不想勞作,最終惡性循環。
溫妕理解這個道理,但是……
“即便斬除了方士,底層的貧民如若找不到求生之道,仍會選擇尋求歪門邪道。這是人之本性,到時你要如何?”
“不如何,”顔景面不改色,聲音起伏依舊,“隻要我還有一日坐在這個高位上,便不會讓百姓落得那般田地。”
顔景的才氣給予了他十足的底氣,令其至今猶留存了少年意氣風發的傲骨。
閃耀得讓人挪不開眼。
大庇天下俱歡顔,說得理所當然。
即便這話說得狂妄,但是溫妕也下意識覺得他能夠做到。
故而少女嫣然一笑,鳳眸彎起,聲音清亮:
“我期待海晏河清的那一天到來。”
話音落下,身形化為一道殘影,鑽入雨幕之中。
·
“你們是怎麼想的?”高軒一把将茶杯摔在地上,面色氣得漲紅,“蔔興德是傻子嗎?能被屍體一吓就光着身子跑出來?”
“藍亘和金雀兩人聯手,被黎明一人殺了??還說自己是武林高手?”
男人的破口大罵響徹在整個房間,面前的兩人頭都不敢擡起,迎面遭受着他的唾沫洗禮。
足足罵了一炷香的時間,高軒才終于發洩夠了,喘着粗氣平複下心來,臉色陰沉無比。
朱雀神教遍布天下各處,甚至京城權貴中也有他的信徒,他猶有利可圖。
但是蔔興德在大庭廣衆下因戲法表演失誤而死,絕對是一個毀滅性的重創。
本來他已然派人去蹲守在舞台附近了,隻要蔔興德走下舞台,他的人就能将其救走。
偏生那日,顔景仿佛早有預料一般,第一時間就在台上殺死了蔔興德,讓他想保都保不下來。
該死的,天尊為何如此偏愛他?
就硬是讓顔景的人生一帆風順,毫無波瀾?
高軒的手掌握緊了扶手,力道之大令實木變形。
不行,要是讓那位大人知曉,他一定會棄車保帥,果斷先将他抛棄。
他要想個辦法。
“爹爹!”一道女聲從門外傳來。
高軒的力道一松,淡淡擡眸看向快步走來的紅衣少女:“何事?”
高樂蓉笑着捧出自己繡的二龍戲珠圖:“爹爹,老師誇獎我的繡工進步了,我就想第一時間拿給爹爹看看。”
“嗯,”高軒還在想着事情,随便掃了一眼,敷衍道,“不錯,蛇形栩栩如生。”
高樂蓉的笑容僵在臉上,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繡圖。
高軒沒注意到女兒的情緒,心裡想着事情有些煩躁,連帶着看自己的女兒也不順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皺眉嚴厲道:
“最近是不是又吃多了?腰粗了一圈。有時間來我這邊讨誇獎,不如多想想怎麼讨人歡心。”
“要是你能嫁給顔景,我現在就不用那麼發愁你的婚事了。”
要是她能嫁給顔景,自己就不用為顔景犯愁了。
高軒知曉自己女兒沒那個本事勾-引男人,故而隻是順口一說,便不再放心上。
隻是高樂蓉緩緩地将繡圖藏于身後,垂眸落寞。
可是爹爹,昔日-你從不會說我吃多了,隻會我身強體壯,是練武奇才,長大定能夠為國效力。
到底是什麼時候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