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大的臉,怎麼,師尊帶你回來,讓你衣食無憂,還學了世間最頂級的仙術,你還不樂意了?”
“就是啊,真是不知好歹,狼心狗肺,你說的話,我會如實禀告師尊的。”
說是如實,屆時必然添油加醋,颠倒是非。
“果然,什麼樣的地方培養什麼樣的人,你這種,一輩子就該爛在那種地方。”
光是言語辱罵還不夠,那手裡拿着樹枝的也不老實,不斷往少年紙片般的胸口用力戳。
等這群少年罵也罵夠打也打夠,終于簇擁着為首那個離去,但沒放少年下來。那少年就那麼孤零零挂着,好像破布,冷風一陣陣吹過,他本來有些恍惚,被風一吹,身體動了動,試着自己脫離石壁。可能被挂了太久,在此之前又受過其他傷,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他忽然頹廢地垂下腦袋,死死咬住嘴唇,很快咬出血,但他沒有停止,仍舊是咬着,仿佛在竭力克制什麼。白布被濡濕了一片,那少年哭了,沒有發出聲音。
不多時,一個與他同樣瘦弱的少年,估摸着十三四歲的樣子,探頭探腦走到石壁前,像是怕被發現,走一步回三次頭,時刻警惕着,小心翼翼道:“你……還好嗎?”
沒有回應。須臾,那少年收了眼淚,擡頭道:“小夜?”
小夜點了點頭:“是我。我來幫你。”
說完就去幫他取劍。但是那些劍釘得很深,他人又瘦,一時半會也拿不下來。兩人費了好大工夫才成功。
那少年一落地就摔倒了,小夜趕緊扶他:“你……”
少年像是想到什麼,突然一把推開他:“小夜你……你不該來,不要離我太近,不然他們會報複你的。”
沒了支撐,他全身無力,又摔在地上。小夜又去扶他:“沒關系。我來的時候見他們去了别的地方,暫時沒那麼快回來。他們真的太過分了,走,我帶你去找師尊!”
少年聞言一頓,拍了拍他肩膀,搖頭道:“算了,别找師尊了,我都習慣了。”
小夜憤然道:“你越是忍氣吞聲,他們隻會變本加厲。”
少年怔怔道:“你以為師尊不知道?”
小夜愣住,不可思議道:“你……什麼意思?”
少年臉色慘白,虛弱的笑了笑:“他們都說了,他們這樣對我,師尊是默許的。”
小夜驚駭道:“怎麼可能!他們肯定是怕你去告訴師尊才這麼說的。”
少年:“真相如何,沒人比我更能深有體會了。小夜,你找到了嗎?”
小夜歎了口氣,欲言又止,點點頭:“找到了,就在栖雲殿。”
聽到這裡,凝蕪眼睛忽然一亮,栖雲殿的名字很耳熟。兩人說着,小夜扶着那少年,慢慢往一個方向走去。凝蕪忙跟在他們身後。走出玉蘭花樹叢,前方是一片仙雲殿海,仿佛畫中神仙居住的地方,雲層中金黃燦燦,仙鶴飛鳴。
定睛一看,竟然來過。這裡是上天界。
那栖雲殿是上天界主人寤寐仙君居住所在,這兩名少年包括那群恃強淩弱的小子都是寤寐仙君徒弟了。那寤寐仙君常年隐居上天界,凝蕪也就與其有過幾次照面,交過幾次手,不是很熟。但上天界這個地方,他還是偶有光顧的。此時算得上舊地重遊,别有一番趣味。
兩個少年一弱一受傷,走得不是很快。叫小夜的少年很是機靈,一邊走,一邊到處留意,看有沒有人跟蹤他們。好在有驚無險,兩人一路上都沒遇到其他人。
“師尊這個時候不在,可以去試試。”
“嗯。”
不久來到栖雲殿,是一座複古華麗的大殿。裡面沒有人。小夜輕車熟路,攙扶那受傷的少年繞過一道山水畫屏風,繞來繞去,走了一圈,來到一間不起眼的屋子。裡面照樣很空曠,四璧挂着不同的畫像,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屋子地面是用黑曜石鋪設而成,居中用漆黑的石頭圍成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天井,裡面是深邃漆黑的夜空,如深不見底的寒潭,星辰閃耀。兩人就站在這個井邊。
小夜有些不舍,說道:“到了。”
那少年話不多,點點頭:“嗯,多謝你。”
說着,就要往前。
小夜拉着他手臂:“你真的要走了?”
少年側首看他,雙眼蒙着白布,看不出神态,但臉色不是很好,凄然道:“我早就想走了,回到屬于我的地方。”
小夜道:“可是,你本就屬于這裡啊,你是師尊的……”
少年搖頭:“别說了。”
小夜就沒再多說,傷感道:“你這一走,我在這個地方可就沒朋友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
少年張了張嘴,卻沒說出口。兩人仿佛知道此次一别,怕是永生不見。都沉默了。
少年先回過神,拍了拍小夜肩膀。正要往那井口跳,就在這時,兩人背後突然出現一群人,是那群欺負少年的上天界弟子。為首的少年冷笑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擅闖師尊的禁地。”
小夜見有人突然出現,吓了一跳。那趾高氣揚的少年說着,上前兩步,眼底閃過一抹幽暗,一腳踹在他身上。小夜慌慌張張退後,不料沒注意腳下,一腳踏空。他臉色大變,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井内的黑暗吞噬。
受傷的少年驚呼道:“小夜!”
慌亂地伸出雙手去抓,卻什麼都沒抓到。
那踹人的少年沒事人似的招手,幾個人上前鎖住他肩膀。
“走,去告訴師尊,夜宴那小雜碎不老實,不僅趁師尊不在闖進栖雲殿,還敢打開結界通道,幸虧被我們及時發現,那小賊心虛逃走了。”
“是師兄。”
“夜宴死定了。”
“可是他跑了,怎麼辦?”
分明是被強行踹進去的,幾人颠倒黑白,卻說成了畏罪潛逃。
“不怕,不是還有一個麼?讓他頂罪!”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