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洶湧,劇烈燃燒。凝蕪第一次見到這般灼熱刺眼的光芒,感覺眼睛脹痛,根本睜不開,頭暈目眩,幾乎站不住。下意識往身旁探出手,而另一邊,宗神秀同時伸手,雙手緊握,冰涼的觸感漸轉溫熱。凝蕪穩定身體,卻舍不得放開。假裝沒有在意,擡頭望去,差點被閃瞎雙眼。
十個太陽!整整十個!就一齊排列在兩人頭頂。雖然無法感受那種烈日暴曬的痛楚,但想想都知道肯定很難受,皮開肉綻都不為過。
光芒過于炙熱,導緻四周都是一片焚燒的慘淡景象。好不容易适應,凝蕪放眼看去。隻見兩人落腳之處,是一座寬闊高大的平台,乃玉石搭建,陽光投射在上面,竟能看到翻滾的熱浪。圍繞平台中心,是一圈粗壯的深綠銅柱,每根都有四五個人合抱大小,有好幾根。其中一根上,用鐵鍊層層捆綁着五個人,看上去半死不活。他們都身着淺色道袍,頭頂蓮花冠,面容清秀,長得很是周正。然而氣色很不好,一個個印堂發黑,竟呈現稍縱即逝的短命之相。
正對着凝蕪二人的男子二十五六歲左右,眉弓鋒利。與他一道被捆綁的幾名男子,或多或少都在唉聲歎氣,嗷嗷呻.吟,有的甚至在默默念經,暗自祈禱。唯獨他低着頭,臉色陰沉沉的。他們身後的銅柱,受陽光烘烤,越來越紅,最後不亞于烙鐵。鐵鍊拴得很緊,他們都動彈不得。不多時,後背肌膚就被燙得滋滋作響,焦糊的味道飄散在風中。不時有慘叫聲響起。
很快,有人走來。所有聲音戛然而止。幾張驚恐的臉孔不約而同擡起,看向同一個方向。男子也緩緩擡頭,望着來人,雙目瞬間充血,咬牙切齒道:“師無衣,你好大的膽子!”
聽到“師無衣”的名字,凝蕪大吃一驚。凝目望去,果然看見一名身穿純黑長袍的男子,臉上戴着黑紫面具,在一堆看着心術不正的修士衆星捧月之下,款步出現,他停在男子前方,距離不過一丈,負手而立。
這個時候的師無衣,與凝蕪印象中的不競侯大不相同。雖然一樣的裝束打扮,可氣質卻相差太大,讓人感覺窒息。
聽着他冷峻的聲音道:“死到臨頭,還敢大呼小叫。要說膽子,無衣跟幾位師兄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尤其是你,大師兄。”
男子心裡明白落在對方手裡在劫難逃,也不想卑微求饒,應該說,即便跪下磕頭,也未必能保全性命,橫豎都是死,幹脆豁出去了。他眼底帶恨,嘴唇都咬出血,一字一頓道:“都怪我們大意,才會遭你暗算。師無衣,你好會裝,不僅騙過我們,連師尊也被你騙了。”
又一名男子牙關打架,他很想保持鎮定,恐懼如影随形,怎麼都控制不住,顫抖道:“師……師弟,你……到底要幹什麼?”
師無衣感到好笑:“幹什麼?接下來你不就知道了。”
從他語氣幾人都聽出,絕對不可能是好事。被他稱作大師兄的男子厲聲道:“你記恨我們,要殺要剮,就趕緊動手!”
師無衣輕描淡寫道:“殺你?大師兄,幾位師兄,你們想得挺美。”
其中一人吓得兩腿戰戰,忍受滾燙,後背都快烤熟了,哆嗦道:“你……那你想做……做什麼?”
師無衣沒有回答,好整以暇地審視幾人,圍繞銅柱轉了一圈,啧啧有聲道:“現在知道害怕了?師兄們,你們好像也不過如此嘛。平時欺負我的那股勁兒哪去了?怎麼落到自己身上,就吓成這樣了?說實話,看見你們這種苟延殘喘的模樣,我很是失望呀。”
幾人啞口無言。他的大師兄斜眼瞪着他:“你想報複我們?你不怕被師尊知道?”
師無衣冷笑道:“你不提醒我,都差點忘了,還有你們的師尊。”
男子怒道:“你……什麼叫我們的師尊?仙君也是你的師尊,不僅如此,他還是……”
師無衣沒讓他繼續說下去,冷笑打斷他:“那又怎樣?你們看我如蝼蟻,在我眼裡,你,大師兄,師尊,同樣,狗屁不是。這個時候,大師兄莫不是才想起跟我提什麼師門情誼吧?告訴你,晚了!”
話音落下,隻見他慢慢擡手。身後幾名神情嚴峻的少年走到銅柱前,攤開手掌,裡面是一顆顆黑色丹藥。準備喂給他們吃。
男子緊繃着身體,警惕道:“你要給我們吃什麼?”
師無衣抱起雙臂,懶洋洋道:“好東西。”
說完,那幾名少年蠻橫地打開他們的嘴,将手中丹藥強塞了進去,随即快速點穴。修為較差的四人沒能反抗,一骨碌吞咽了下去。身體抖得不成樣子,一臉後怕。唯獨他們的大師兄,沒等少年靠近,死死抿住嘴,太陽穴附近青筋暴起,怒目圓睜。
少年捏住他雙頰,幾次三番都撬不開。師無衣看得怒火中燒,一腳踹開少年,從他手中取過丹藥,那張猙獰的面具貼近男子,陰森森道:“大師兄,這可是能保你命的好東西,你不要辜負師弟我一番心意。你若不識擡舉,可就别怪我不客氣。”
說着,手上用力,竟然活生生将男子下巴卸掉了。
凝蕪看得目瞪口呆。
男子蓦地睜大眼,身不由己把丹藥吞入肚中,露出一副慘不忍睹的絕望表情。他大張的嘴巴,卻怎麼都合不上了,僵硬的微微顫抖,臉上血色全無,一雙眼睛爬滿血絲,滿是刻骨銘心的恨。奈何說不出口。
他左邊的男子緊張地扭頭:“大師兄?!”
男子動了動。
師無衣慢條斯理用一條手帕擦拭掌心。
有人承受不住壓力,嘶啞着道:“師……師弟,以前是我們不對,我們不該那樣對你,可我們做那些,師尊都是同意的,這不是我們的錯……”
師無衣冷冷看着他:“不是你們的錯?”
他說話語氣淡淡的,沒有起伏,仿佛隻是在跟人叙舊,談論着喝茶一般的家常。一絲殺氣仇恨都沒有。可被綁縛的幾人卻聽得頭皮發麻,後背冷汗狂流,心驚膽顫。
“那你們說說,是誰的錯?總不可能是我的錯吧。”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師弟的錯,是……是我們……”
“所以,錯在你們對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怎麼會……就很奇怪……師弟,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吧。”
師無衣:“既然,你都承認你有錯,又何必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