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後,柳青雲學成歸來,卻得知柳府人都死光了。他的父親,弟弟,也都早就不在人世。偌大的府邸,成了怨靈亡魂訴冤的栖息地。城中人覺得柳家人死得蹊跷,為保萬一,就将屍體焚化了。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留給他的,就是空空蕩蕩一棟鬼屋。
柳青雲在荒蕪的宅邸,站了整整一夜。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此時,宗神秀忽然凝視着他,一字一句,又緩又慢地道:“大師兄,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柳青雲坦然與他對視,笑了笑,難得輕松,仿佛往常師兄弟交流一般,點了點頭:“師弟請說。”
宗神秀道:“不久前,師兄前往東海之濱,傳回消息說遇到魔族侵害沿海居民,是有意為之對嗎?”
柳青雲沒有遲疑,依舊點頭:“沒錯。”
宗神秀道:“目的。”
柳青雲笑道:“小師弟,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還想不明白?”
宗神秀無動于衷,認真道:“回答我。”
柳青雲收斂了幾分笑意,眼神也變冷了,說道:“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想九歌門消失。滅門也好,都死光也好,隻要沒有九歌門,一切就萬事大吉。這世上本就不應該有九歌門,也不該有三君。”
聽完兩人對話,凝蕪想起他們說的是九歌門差點被裳櫻落殺得雞犬不留那件事。當時門内三君帶着精英弟子都趕去了東海,隻留下中等以下參差不齊的幾百人,而這幾百人,除了凝蕪帶出去的幾個,幾乎都死絕了。
如果說那是柳青雲刻意傳回的消息,說明他早就跟裳櫻落勾結。而裳櫻落能順利進入上天界偷學術法,一定是師無衣給他開了方便之門。如此換算下來,柳青雲應該跟師無衣夜宴他們也都有來往,或許早就暗度陳倉,同流合污了。
加上這次,也是三君聽了柳青雲的彙報,得到一封信,就帶着座下弟子前往上天界一探究竟。結果這次有去無回,三君就隻有一個六無君還活着。但也中了咒術。
柳青雲想要九歌門消失,而他就快做到了。
金夜雨突然道:“你要報複的是九歌門,為何對杏子城下手?你難道忘了,你自己也是這裡的人?”
柳青雲目光轉向他,不鹹不淡道:“這裡人人都魔怔了,都想找人一較高低。我将他們心心念念的九歌門三君引來,完成他們的願望,不是做了一件好事嗎?”
金夜雨紅着眼道:“你所謂的幫他們實現願望,就是讓他們去送死,這也算好事?”
柳青雲冷笑道:“是他們自己的欲望強烈,能怪誰?死也是他們自找的。”
說着,他轉過身,對着趴在六無君身上的影鬼道:“白雲,我将九歌門最厲害的人帶來了。你生前不是郁郁不得志麼,不是很想成為世人仰慕的高手麼?為兄不會讓你含恨而終的。”
影鬼聽完他的話,臉孔扭曲出詭異的笑容,眼瞳閃爍出幽綠鬼火,同時四肢扭動。随着他動作,一直漠然站着的六無君慢慢轉過身,神色是麻木的。隻見他右手抖動,一抹寒光乍然劃過,是他的佩劍。
九歌門最厲害的人所指自然是宗神秀。除了他,再無别人。
凝蕪正想說什麼,宗神秀看向他,兩人都在對方眼睛裡看到了彼此,宗神秀道:“花君,”
不等他說完,凝蕪就道:“咒術我能解。不過這次被下咒的範圍太大,需要找到咒眼。”
咒眼,就跟陣法的陣眼一樣。
宗神秀看着他:“可會為難?”
凝蕪道:“不會。”
宗神秀又道:“可會消耗你太多靈力?”
凝蕪搖頭:“不會。”
宗神秀放下心,點頭:“好。”
話音剛落,六無君帶着殺氣的劍芒就逼到兩人面前。宗神秀上前一步,将凝蕪擋在身後,心念動處,已召喚出佩劍,對六無君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鄭重道:“師尊,得罪了。”
他知道六無君身不由己,意識喪失,也清楚不得不與之兵戎相見。是以先行禮再解決問題。就在他擡頭的瞬間,六無君淩厲的殺招刺到了他眉心。宗神秀面色不變,清冷若冰,好像亘古不化的霜雪,高高在上,凜然不可侵犯。
師徒二人正式交手。
柳青雲好整以暇地觀望片刻,回頭望着凝蕪道:“虛師弟,或許我該尊稱您,花君。”
凝蕪挑了挑眉,沒說話。眼光随着宗神秀漂亮的身姿移動。
柳青雲道:“花君,當年四界追殺您,沒有一人替您說話,也沒人幫過您。天下人都負過你,事到如今,難道您還能不計前嫌,去救助這些曾經舍棄過您的人嗎?”
凝蕪皺了皺眉。
柳青雲繼續道:“這世上之事,真的很不公平。像我弟弟這般努力刻苦,積極進取的人,最終卻抱憾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