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組長,這邊登記完成了。”
記錄員将夏知初的新信息輸入到系統網,遞給他一本書:“您晉升九階後,需要認真閱讀這本高階布夢人手冊,完成答題後方能離開。”
夏知初接過,坐到辦事處的沙發上翻閱手冊。
昨夜帶隊去龍石集團做任務,解救了集團董事,在隊員的協作下将四名獵手困在夢中。算算數目,也該到升階的時候了,于是第二天回到事務所,重新登記自己的階層等級。
十年前剛剛加入事務所的時候,同期的新人在老所長的帶領下一起參加了培訓,十年過去了,夏知初已經當上了組長,完成了數不清的任務,斬殺或困住了許多作惡多端的獵手,叩到高階布夢人的門扉。
初期培訓與高階培訓不同,高階布夢人已然具備豐富的經驗,隻需要閱讀手冊,并且完成答卷就算培訓結束,夏知初料想過程應該不會複雜,預備完成後,下午回單位上班。
可結束後,夏知初改變了想法,驅車調轉方向,往養母的家開去,極度嚣張的爽約了研究院的領導。
王晴葉退休後在城南買了一幢小院,最喜歡種綠色蔬菜,夏知初進門時,她正和管家拎着鋤頭翻地,兩位婦女搭配合作,幹活利索的很。
“晴媽媽,我回來了。”夏知初兩步小跑過去,搶過王晴葉的工具,幫她幹起了活。
王晴葉撩一撩額頭的汗珠,稀奇寶貝似得瞅夏知初:“哎喲,什麼風把夏主任吹來小院了?上個月升職,研究院你那陳伯伯還給我打電話恭喜,我還說煮頓火鍋給你慶祝一下,結果大門也不回,又跑哪折騰去了?”
王晴葉嘴上挖苦,親自去廚房端剛熬好的綠豆湯,看着夏知初喝得一口不剩:“小寶,知道你工作忙,你好歹在群裡搭腔呢,相親相愛一家人祝福你三百遍,結果你小子把群聊靜音了。”
“大寶昨天還回來,特意強調誰再屏蔽微信群,就把誰踢出去!”
夏知初去廚房擱碗,聽罷哈哈大笑:“我雖然靜音,但我窺屏呀。大姐還說我呢,有一次@她買集市的西瓜回來,她都沒回我。”
烈日當頭,夏知初鋤地累出一身汗,幹脆吃完飯就在養母家過夜,上樓洗澡去了。
王晴葉雖然和夏知初非親,夏知初家庭變故後十七歲才把他領養回來,但她對待夏知初就像對待親生孩子,常年默默關注着他以及親女兒王婻的生活,即使他們已經各自獨立出去了。
就寝時間,夏知初枕在床頭,凝望着移栽到室内的小盆鈴花,他很久不回家,王晴葉也會每天打點他最喜歡的花。
心裡默默想着:在這世上,晴媽媽和大姐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
高階布夢人培訓手冊上的内容再現眼前:【請留意現實生活中您所放心不下的一切,因為步入高階,意味着夢中的力量愈發強大,而與現實的紐帶愈發淡薄,不排除完全透明的那一天。】
現實與夢境,在普通人看來差别巨大,但在夏知初這些對夢境具有控制能力的異能者看來,夢境其實是一個個獨立的空間場域,它與現實脫節,卻依托于現實存在。
高階布夢人由于精神力的逐步穩固,控夢的異能逐漸增強,到達一定的量變,會造成被現實中相熟之人忘記的質變。
忘記,是對記憶的挑戰和攻擊,沒有人能承受住被遺忘。
就連平時冷漠的工作狂夏知初也不例外,王晴葉和王婻是他僅有的家人了,他不願再失去對方,于是遵從培訓手冊的指導——避免條件之一是頻繁給予身邊人信息提示和刺激,也就是,多在養母和大姐眼前晃悠。
夏知初捏了捏背角,心情有些複雜,躺下去,慢慢閉上眼睛。
入夢前,看見鈴花被風吹得搖擺。
·
淩晨一點,雲湖公寓。
智能門鎖播報着:“謝先生,歡迎回家。”緊接着,設置過的電器自動開啟。
電視裡一檔名叫《誦詩者》的節目正在播放:“下面是一首勃洛克的詩歌,在年輕的無聊中,在黎明前的慵懶裡,靈魂飛向高空,在那裡找到一顆星星...明亮的你,和太陽一起流淌。”
謝绮星手握電話,把車鑰匙随手扔在招财貓頭上:“媽,我剛回來,是的,畫展今天才結束。”
答應了家母抽空回家吃飯,電話挂斷,叫醒智能家居關閉燈光和電視機,愛崗敬業的藝術家忙完展子疲憊不堪,外套一掀癱到沙發上,智能家居回應的聲音還沒結束,謝绮星就已經睡着了。
他好像從來沒這麼累過。
把幾個完蛋學生送回家,之後開車回來,在路邊偶遇到一家攤子,香味從車窗飄進來,竟然那麼像中學時愛吃的口味,謝绮星調頭回去買了一套。
從城南回市中心又開了許久的車,疲倦到極點,進屋隻想睡覺,煎餅果子被扔在玄關沒精力吃,香味飄了滿屋。
可能是很久很久沒再吃那家煎餅果子了,這次居然夢到了中學的時候。
按部就班的上課學習,從身旁穿過許多輛自行車、但學生們從來不愛按鈴,上下學經過的窄路,舊牆老房還有一顆秃了葉子的樹,這會讓謝绮星想起他們那位地中海年級主任。
下晚自習經過學義巷,雷打不動要和一排腹愁者聯盟搶煎餅老闆最後一片薄脆,謝绮星放學值日走晚了,完全錯過了所有的加料,甯願餓着肚子回家也不吃其他夜市攤,他自己說的,不幹淨。少爺脾氣卻沒少爺命。
這條窄路很黑,是地攤老闆特意選的址兒,離學校近還能躲城管。除了聚集美食攤位,還是一些小混混的聚集地,時不時能看到牆頭冒出來的幾縷白煙。前段時間城建特意帶隊把植株全鏟了,避免發生意外火災。
有一次謝绮星路過見義勇為,幫女生逮住了企圖猥亵的男人扭送警察局,隔天被找上門報複揍進了小區診所,鼻青臉腫了多半個月。
之後他就再也沒管過這一片的事情,情願繞遠路也不從這走了。謝绮星他爸到執法局告狀,隔天安好了路燈,他這才願意恢複這條線路。
今天沒吃到薄脆,謝绮星很不高興,走得氣沖沖,不一會便走到了盡頭,剛要拐彎,聽見一聲悶哼,許是又有誰被欺負了。
謝绮星心想,路燈亮得賽操場白鎂燈,是誰還敢這麼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