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牆角探了探頭,一群高中制服正圍成圈,對圈裡的人進行言語羞辱。作為他們口中穿着初中制服的小學生,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校徽,又想了想被揍得張嘴吃飯都費勁的往事。
算了不管了,被揍了我媽準罵我。
謝绮星擡腿拐了個彎,準備轉身回家,那瞬間路燈一晃,謝绮星看清了被欺負男生的模樣。
怎麼...是個男的啊?
謝绮星撇了撇嘴,心裡隻覺惡心,怎麼還搞上同性了?高中那幫家夥玩得可真野。
眼裡這麼觀望着,心裡卻想着另一回事,謝绮星忘記自己是怎麼出手的了,也許是男生被隔着衣服摸了個遍還一直不吭聲,也許是男生的相貌實在晃眼,謝绮星反應過來時,已經擡腿把主犯踹到了地上。
正要拉上男生跑,那男生竟然以他的一腳作為起始,憤起身來同那群混混打了起來,具體怎麼混戰也記不清了,總之謝绮星被卷了進去。
兩個打一群,自然是打不過,不知誰在混亂中摳了他手臂一把,落到小時候的疫苗印子上,成了朵梅花形的痂。城牆未鏟幹淨的泥巴蹭到校服上,應該會變得很臭,這麼想着,謝绮星揮開一記拳頭,攥着男生的手腕沖出了巷子。
巨亮無比的路燈在身後一晃一晃,男生甩開謝绮星的手,“啪”一聲。
夢醒了。
謝绮星睜開眼,盯着忘拉窗簾的晴空,懵圈然後憤怒,把智能家居叫醒,罵它是人工智障為什麼不幫他關窗簾。剛一翻身磕到了茶幾邊緣,他捂着膝蓋坐起來,驚訝地發現自己躺在地毯上。
他撓撓腦袋,心裡盤算:是睡着後不小心摔下來了嗎?那為什麼沒有把我摔醒。
起身去廚房倒了杯水,喝完仍然覺得口渴,端着水壺灌進喉嚨裡方才緩解,把煎餅果子熱了當早餐吃掉,之後去洗澡,擦頭發時無意識摸了摸脖子,那裡有一顆結了痂的疤。他記得是中學那次打架時,被欺淩的男生準備拉他走的時候摳的,當時還起了血疙瘩。
忽然,謝绮星感覺到一絲陌生,像起了腦霧,之後再想竟然不太記得,那個被欺淩的男生是誰來着?
怎麼,想不起來了?
方才的夢中,謝绮星感到手臂被摳疼了,他側身照鏡子,竟然發現了一塊新鮮的血疙瘩。
謝绮星手上擦頭發的毛巾,沒拿穩掉到了地上。
這是...怎麼回事?
洗完澡後沒穿衣服,後背陰森森的,他連忙甩甩頭發上的水,出去把衣服套上。
謝绮星明明記得現實裡是男生拉着他跑的,一直跑到大橋對岸才停下。怎麼夢中變成了自己拉着對方跑,而男生最後還甩開了自己的手。
夢裡的細節越想越清晰,在夢裡,謝绮星擡腳踹小混混之前,男生盯着謝绮星的眼睛,似乎有未盡之言,謝绮星呢喃:“我畫過他的眼睛,但為什麼想不起來他是誰了?”
那之後無論他怎麼回想,如何努力地想要順藤摸瓜翻找那晚打架實際上的細節,總是被夢裡的記憶覆蓋,好像海浪沖散了所有的真切部分,甚至完全沒有辦法從記憶中拎出與那個男生相處的往事。他的樣貌、身量、聲音全都被謝绮星忘記了,隻記得他的眼睛無論在夢裡還是現實中都非常漂亮。除此之外,還有男生那截白腰,和人扭打時被蹭起了衣角。
思考中斷,謝绮星隻覺渾身不舒服,類似于突發性低血糖。但他自诩身體倍棒,除了工作需要從來不熬夜,也經常光顧健身房和遊泳館,再加上定期體檢,不可能會出現這種狀況。
呼吸加重,謝绮星把脖子上的毛巾取下來,眼前天旋地轉,手撐着桌面才能站穩。站着頭暈,謝绮星隻好坐下,坐着也頭暈,隻好躺着,躺着躺着就在地闆上睡着了,不一會兒又沉入了夢境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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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夢裡逃出來,夏知初坐在床上大口喘氣,起初他以為隻是尋常的一晚入夢,卻在少年時期謝绮星靠近的時候,聞到了他身上的異能味道。
他為什麼也覺醒了能力?而且已經足夠強大,不止是複原記憶,還能改變現實世界的走向。
謝绮星是夏知初少年時期唯一的好朋友。
夏知初覺得很恍惚,十年間他和姐姐雖然回去過故鄉,卻再也遇見過謝绮星。他歎口氣,是自己先斷了聯系的,對方應當很怪他吧。謝绮星突然覺醒能力,夏知初分析不出來個所以然,但夢中世界異常兇險,他不希望對方深入險境,必須找出一些保全對方的辦法。
夏知初拿過手機,給德國研究這方面的朋友威爾森發了個消息,用德語問他:聯合部最近研究捕夢師的項目,進展如何了?
威爾森很快回了過來,是一張照片,其中是厚厚幾本機密文件,标題寫着《捕夢師能力分析報告》。
從王晴葉家離開,夏知初跟研究院請了假,這個月已經斷續請了十七天了,但單位屁話都不敢多說一句,隻能讓夏主任順順暢暢去帶薪休假。
畢竟這人剛進修完,還從德國知名大學抱回來一個博士學位,馬上被尊局長拎到科室主任的位子上去了。
夏知初這次的請假理由也是過分奇葩的新意過頭,說他法律上的姐姐切闌尾,要人陪着才肯進手術室。
其實是搭私人飛機遛出國,王婻打電話來問他人呢,他說在天上,給王婻差點氣出心梗,讓他幫忙帶小侄女他跑路就算了,居然還敢造謠。
飛機上沒事幹,翻了翻被他屏蔽的群聊,看看這些布夢人朋友都在發什麼單子,倒是正好撞上彈出信息的郵件,是中學班級裡的班長,夏知初沒點開,因為他知道班長即使收到消息,也會很快忘記他的存在。
删除郵件,夏知初又回群裡瞄一眼,看見大家都在@他,便回複問怎麼了?群主說看到夏知初社交軟件ip不在中國,好奇他又出國幹什麼,夏知初沒再回,假裝沒看見,這幫人很煩又愛八卦。
為了調時差,夏知初在飛機上喝了一杯冰美式和一杯龍井茶,趁着天亮四處亂晃,各個景區瞎轉悠,在這裡讀碩士的時候就轉悠過了,熟悉的景緻還是一樣的美。
回到精神分析聯合部,聯絡人開着連軸會忙得不可開交,夏知初坐沙發上等人,望着地平線那一頭的城市餘晖,眩暈感襲來,他自知咖啡和茶葉都是對自己有用的,而此刻卻被強有力的異能截獲,對方拽着繩子把他拖向對岸,頭一沉重重落在靠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