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陷入詭谧的安靜,植株間停滞的蟲類都噓了聲,石壁有聚攏回聲的效果,仿佛能幻聽到怪物的低嚎。
可仔細聽來又什麼也沒有,反而是靈堂裡的遺像,在黑白的調色裡呼嘯。眼見着扭曲的笑容弧度,腦補着,或許生前遭遇過冤屈。有一盞牌位沒落一絲灰,日期欄竟然是一天前,姓名張荪吾,眼下滑落的水珠變成了死不瞑目的眼淚。
火在燭台上跳動,石堡擋住了夜間的山風,石壁間卻涼飕飕,好像有隻無影手掌沿着脊柱撫摸,讓人心畏膽寒。
農房的方向死一般的寂靜,謝绮星移動到門邊,從縫隙向田坎對岸觀察,不見怪物也不見人。追逐、呼救、奔逃的聲音,一瞬間全都消失了。
學生們陷入了險境,還是暫時找到了栖身之地?
謝绮星拉了夏知初一把,将他引到擺台後方交談:“槐老師,我要跟你商量一個事情,聽起來很不真實,但你一定要相信我。”
夏知初猜他會說“我正在做夢”這類話,不料他卻說:“我有一把槍,放在村長家裡,我需要把槍取回來,有了武器和怪物火拼才有希望。”
還好,并沒有坦白他正在做夢這件事。
這類詞在異能者間屬于違禁詞,告訴夏知初雖然沒什麼影響,一旦讓夢境中的普通人知道了,會使他們懷疑世界的真實性,即使醒來後也會如此。
“你想去和怪物火拼?我認為待在這裡等待救援是目前最安全的選擇。”夏知初不能給夢主太多提示,這是異能者第二大禁忌,特别是目前謝绮星的能力不太穩定,隻能從側面引導他,不可以幹預得太過分。
雖然是在夢中,但不知怎的,這個夢太過于真實了,謝绮星不敢稱自己是稱職的老師,可孩子們是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他不能放任不管:“萬一那群傻孩子找不到躲的地方怎麼辦,或者逃跑中途被怪物抓去啃吧啃吧,光是想想就已經很可怕了。”
夏知初不是他們的老師,卻也同樣不放心,如果不去救學生:一來,他們一旦受到驚吓,現實中孩子們的精神也會遭受到威脅;二來,夢中被怪物傷害造成的病痛會延續到現實中,極有可能危及到生命安全。
普通人做噩夢對他們本人沒有實質性的傷害,而異能者造就的噩夢卻是生化武器級别的,他們将夢境變為現實,将現實揉縮成夢境。
相反方向的村莊,夏知初并沒有觸發到過多的劇情,原因是夢主此時處在另一端,其他地方的劇情會被局限發展。而隻要夢主開始移動,他身旁的一切,都會像npc刷新劇情一樣活躍起來。
外面情形兇險,謝绮星卻執意要出去一趟,夏知初知道這是夢主的精神指引,待會肯定會有隐藏劇情。
于是順勢說:“我和你一起去,應當能幫你做些什麼。”
此話說出了謝绮星的心聲。
謝绮星不明白自己的夢中為何會突然出現這樣一個陌生人,僅管剛見面幾分鐘,也能從談吐和氣質之中看出成熟和穩重。處在詭秘的環境裡竟然不害怕,反而格外鎮靜,如此表現力令謝绮星感到十分安心。
卻因與他不熟難以開口詢問,不料對方竟主動提出要幫忙。不但沒問存在槍的離譜原因,還願意伸出援手,謝绮星更感動了,肉眼可見的心情變好了些,剛要表達感激涕零,突然在空氣中嗅到一絲獨特的味道。
“嗯?”謝绮星偏了偏頭,那味道極淡,仿若不存在,但他還是察覺到了,“這是…”
石堡裡香灰味濃重,而這股味道不像火油,更不像柱香。
謝绮星目光移向夏知初,擡步靠近他,把一臂距離縮短成一拳,他俯了俯身,香味的來源仍無解。
忽然,謝绮星猛地湊到夏知初頸邊,鼻尖似有若無蹭了蹭夏知初的皮膚:“你身上…”
“啪”得一下,謝绮星被夏知初推開了,推開的手握成拳抵在他胸口。
…有股好聞的味道。
像清幽的花,淡然地含羞帶怯。
“别突然靠近。”夏知初收回手,略帶警告的語氣,顫抖的眼睫隐在昏暗裡逃過一劫。
這是怕癢的表現,也是第一次夏知初在夢境主場裡,非戰鬥情境下心跳加速。
他堅定地認為這是謝绮星察覺到自己身上的異能味道,讓害怕暴露的夏知初引起的緊張。
可謝绮星的突然靠近,在昏暗的光影裡給他一種壓迫感,逼近的側臉讓夏知初條件反射伸了手,推開了他。
夏知初攥緊收回的拳頭,很想把這拳挨到謝绮星臉上。
忍住,深呼吸。就當他是欠揍的小屁孩。
夏知初頭也不回從他身邊繞過。
謝绮星反應過來,覺出了自己的冒昧,跟在他後面走出來,交代自己的學生,實際上是轉移注意力:“我和槐老師要出去找找其他學生,柏雪,顧千禾,我最相信你倆,能不能幫我看顧好同學們?”
柏雪和顧千禾點頭應下。
柏雪性子綿軟,為他們擔憂:“老師們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謝绮星讓她放心。
對學生們再三叮囑:“有任何情況都不能開門,任何情況都不可以。你們現在已經是香噴噴的小兔子乖乖了,等我們回來之前照顧好自己,能不能做到?”
其他學生紛紛應下了,癟癟嘴,不舍地沖他們揮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