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绮星聽得頭皮發麻:“怎......怎麼代替?”
夏知初卻好似很鎮定,因為他昨晚已經度過了那陣驚吓和害怕:“或許是蛻掉一層皮,或許是裂變,所以怪物才會越來越多,張老三才會殺了四年都殺不完。”
“這是一個殺死自己的過程,今天被殺死,明天爬起來殺新的自己。隻要被獵殺,就會變成新的怪物。村民那張皮囊下究竟是誰,恐怕扒了皮抽了筋也不一定認得出來,怪物的面龐和内心早已渾濁模糊。”
“怪物雖然頂着張荪吾那張皮囊,卻因為皮肉并不保鮮,樣貌越來越老。你聽到的‘張荪吾’說話那麼中氣十足,也是因為他在四十多歲就已經死了,談吐風格永遠定格在了那個時刻。”
謝绮星的眼前出現畫面,第一夜血月淩空災難降臨,全村隻有張老三一家逃過此劫。張老三奔逃間摔得頭破血流,可他不敢回頭不敢去救自己的鄰居,否則下一個被啃食死去的就是他自己。張老三用院裡的石缸敲碎了怪物的頭,裡面的腦漿冒了出來,小女兒扛起門闩跑到門口,差點被怪物鈎住鞋子拉出院子,張老三爆發出驚人的力氣将石缸砸向門外,全家人邊哭邊忙着鎖門,躲進屋裡用被子蒙着頭,什麼也不敢看什麼也不敢聽,唯恐睜眼是怪物的無皮臉,側耳聽到的是怪物的嘶吼聲音。
直到白霧散了,張老三跑到二樓的露台向外面望,下樓的時候發現了柴房邊奇怪的多出了一杆獵槍,裡頭的子彈源源不斷,仿佛老天在獎勵他這個幸存者。
這個最後的守村人。
山口那條路很窄,村民們排成一列走得慢慢悠悠,跨過村口的路燈,各自眼神變回了清明時的狀态,彼此不說一句話,奔着各自的院子而去。
無皮怪物,夏知初見過比這更血腥惡心的畫面,卻沒經曆過面對面說話的人實際上是怪物的細思極恐,也沒見過兩個不同的時空同時存在,以前有過不同時空的情況,卻從沒一起出現過。
像張老三這樣的幸存村民其實是變量,是謝绮星這類擁有控夢異能的夢主,給自己留下的一個解題豁口。張老三憑靠自己的警覺、老實、善良獲得了保全全家人性命的通行證,同樣獲得了夢主刷新給他的救人武器。
夏知初側頭望向謝绮星,對方仍在驚吓之餘,他選擇張老三作為守村人,冥冥之間正是因為自己身上也具有相同的特質,不放棄任何一位學生,即使手上沒有保命的東西也要闖出去救人。
甚至不會放棄夢中的原住民。
他在夢中,他會醒來,但他會竭盡全力保護所夢之人的安全。
夏知初揚了揚嘴角,伸手揉揉謝绮星的腦袋,讓他自己慢慢消化,起身走向駕駛位:“師傅,咱們出發吧,先去第四家農房。”
陽光灑進村莊裡,好像一夜的血腥可怖從未發生過一樣。校車拐進村道,石子路上晃晃悠悠。陸續接上倒黴孩子,夏知初和謝绮星自動挪到第一排去落座,方便指揮。
古堡裡最後一波孩子上了車,顧千禾跳進來第一件事就是假哭假鬧三上吊:“謝老闆啊,你活着可真是太好了,我和阿雪都擔心死你了。”
身後的柏雪真情流露,點頭如搗蒜。
謝绮星挨個擁抱:“好好好,你們看顧同學們也辛苦了,做的好,趕快滾到後面去找座位。”從後面踹了顧千禾屁股一腳。
“哎喲喂!”顧千禾捂着屁股跑遠了。
謝绮星低頭,與夏知初相視而笑,抛開熊孩子不說,嫡長學生還是很可親可愛的。
謝绮星站起身來點數,全部到齊,都還活着。他終于可以松口氣,臉上回了點血色。
謝绮星站起來,靠在駕駛位旁邊的撐杆上,提議道:“師傅,待會我們先開出村道,上國道試試。”
司機疑問道:“試試是什麼意思?咱們難道不應該快點跑嗎?”
謝绮星:“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夏知初心想謝绮星的直覺還挺準,在夢境世界的既定規則下,鎖定完成的夢境是沒有辦法中途逃脫的,除非有特殊的專屬異能加持。
果然,當校車從村道離開行駛上國道,一面透明的牆從山壁一側延伸到河谷深處,謝绮星的目光追随着擋停的那條線,望向對岸,另一側根本看不到邊際!
就像遊戲世界的邊緣無法刷新出去的數字牆,這一面色彩絢爛,如同斑斓多姿的夢境。
他扶了把額頭,深吸了口氣:“回去吧,師傅。”
司機擔心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啊謝老師?”
謝绮星落手拍一拍欄杆,點了點頭,就像給自己打氣:“回到方才的村口,從右邊進村,我需要和槐老師一起,去尋找一個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