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離村口最近的村長家,上次裡面有許多怪物,給謝绮星種下了心理陰影,這次他謹慎地倚在牆角朝裡張望,夏知初無視,越過他擡腳就走了進去。
“欸等等!”謝绮星喊着,追了上去。
夏知初逛了一圈出來了:“張荪吾不在,應該去找我們了,待會你就說你餓了,去找小賣部。”
謝绮星背上口大鍋:“好吧。”
小黑被釋放出去找人,他們在原地等着,小黑從空中尋到了張荪吾,二人迅速趕過去,卻要裝成偶遇。
張荪吾雖然好騙,心裡的謹慎卻埋得很深,對二人的突然離開并不信任。
重點是問出什麼,夏知初沒再跟他廢話,開門見山:“村長,我們遇到了一位大娘,她說你們村正在被傳染病困擾,怎麼不向我們上報此事?”
“傳染率較高的話,是需要戒嚴隔離的。”夏知初平常表情就比較冷淡,稍微一裝兇,十分像上級要求給說法時的模樣。
張荪吾“啧”了一聲,呢喃道:“開會說過不要告訴外人......李大娘是女兒被傳染了向我置氣?”對李大娘主動供出傳染病的行為,張荪吾的第一反應是憤怒,就像被她背叛了。
果然,整個村子沆瀣一氣。
他們想要隐瞞一個真相,有人卻希望他們永遠銘記一種痛苦。
夏知初假裝沒聽見:“村長,你在聽嗎?現在立刻,請你講清楚感染的情況、以及傳染的源頭、病毒的危害程度,我們好讨論後續對策,安排人采取必要措施。”
“這......”張荪吾和其他村民反應一緻,一開始是對病毒的憎惡,緊接着就是面對上級盤問的羞愧,張荪吾這邊更甚,對于他沒有管好村子格外愧疚。
他埋着頭,兩手攥拳,手指捏握搓着,不知道是在理清語言,還是準備編造謊話。
夏知初是個急性子:“我直接問你吧,你們村是否有個叫張紀鳴的人。”
“什麼?”張荪吾擡起頭,茫然不已,眼睛眯着,努力回想,“他是誰?”
夏知初和謝绮星對視,不出所料,全村人被問到張紀鳴是誰的時候,仿佛一個模子培養出來的狀态,均茫然不知,仿佛記憶裡根本沒有這個人。
從反方面讨論,如果張紀鳴确實是陌生人,村民們給出的反應未免太激烈了,不會像現在這樣眉眼都表現出困惑,還在念過張紀鳴的名字後,表現出軀體化。正常人被盤問到陌生人,隻會輕飄飄回一句:“不認識。”
二人格外笃定,村民們肯定是被控制了。否則将近十個人中,定會有人露怯,除非他們把串供的信息背得滾瓜爛熟。
夏知初按照之前的順序,繼續問道:“那你認識鳴娃他爹嗎?”
本以為張荪吾會和其他人一樣,說出認識張紀鳴他爹,卻不記得鳴娃的名字。卻聽張荪吾長長歎息一聲,仿佛疲憊到極點:“鳴娃爹啊,也受盡了苦難。”
謝绮星接話:“何種苦難?”
張荪吾沉着眼皮:“眼睜着看到兒子在火裡掙紮,卻沒法救他,不是我們不想救他,實在是......”
謝绮星:“什麼?”
張荪吾:“我們認為他該死!”談論到此,其他村民都會暴怒,緊接着癫痫發作。張荪吾比其他村民平靜很多,手腳稍微有些顫抖,眼睛充血,轉頭直勾勾地盯着山上墓園的位置。
“是他的愚蠢害得我們村家破人亡!我們最初就不該聽他的!他是害死我們的罪魁禍首!”張荪吾停不下破口大罵,指着墓園的方向,神情越來越激動。
夏知初抓緊機會:“他是怎麼害你們變成這樣的?”
突然,張荪吾轉過頭來,猛地抓住夏知初的肩膀推搡:“我們丢掉了信仰!天神在懲罰我們!我們被神詛咒了!”
謝绮星疾步上前,推開張荪吾,擋在夏知初前面:“你做什麼?問你話呢,他是怎麼害你們的?”
興許是夢主在此,精神力是範圍内最強的,謝绮星的令聲立刻起了功效。
張荪吾轉過頭來看他,很快褪除了激憤,眼裡的血絲爬下去,回歸了冷靜:“他害我們......他害我們......對啊,他是怎麼害我們的?”
磕巴道:“我......我......我忘記了......”
關于張紀鳴單打獨鬥一個人,是如何讓整個村的人都對他如此記恨仍是個問題,村民們集體的這部分記憶被挖除了,變成了節空白。
他們沒有辦法想起來,他們再也想不起來了。
“問不出來了。”夏知初感覺到無邊的疲憊,被謝绮星捕捉後本可肉身入夢,奈何他自己在德國,距離謝绮星太遠,隻能選擇精神入夢。精神入夢凝聚的精神力不如從前,他必須在自己沒有力量之前,幫助謝绮星解夢。
他不希望謝绮星被困在其中。
所以他違背了培訓課所教的不要幫夢主太多的準則,夏知初伸手把謝绮星拽回來:“我來撬開他的嘴巴。”
謝绮星轉不過來彎:“要......這麼暴力嗎?”
夏知初伸長手臂,雙指直指蒼穹,小黑變成精衛神,展開遮天蔽日的翅膀,呼嘯着盤旋在雲間,勢頭猛,落下的雨卻細得像絲,神的悲憫和強大共存。
雨絲柔和得墜入大地,緊接着,夏知初收回手臂,合掌,狂風大作,吹拂萬物。
手腕交疊,兩隻手掌一上一下,有金光在動脈處熒熒閃閃。
謝绮星站在他身後,有風沖進身體裡,他預感到,對方又要召喚神降了。
“請北山經,帶山山神矔疏*,诏法神獬豸*,神降!”
矔疏是獨角獸之祖神,有調動同族獬豸的權力,祂出現前,漫天會落下暴雨。
精衛懸停在二人頭頂,翅羽為他們遮雨。
夏知初念着,手翻飛捏訣,眼神虔誠無比:“此地有善惡不明,需請神決斷。”
雨和風聚成一道門,白光從裡瀉出來,矔疏以嘯聲領路前行。
緊跟着祂,蹄踩地面的聲音振聾發聩,正直忠貞的獬豸高揚頭顱,從門裡踏了出來,疾速落到地上,沖到夏知初身前,在快要撞到他之前停穩,高大的身軀比任何一隻羊或牛都要龐大數倍。
法之神,貴在嚴律必遵,不容诋毀。獬豸卻對自己的契約主溫和尊敬,祂和矔疏一樣,認可夏知初的一切。
又長又尖的獨角低下,輕柔得觸了觸夏知初的腳尖。
夏知初再次使用了專屬技,氣力比剛才更虛,仍堅持着俯身行禮,往手掌注入了最後一點精神力,握住獬豸的獨角。
獬豸明了,擡起頭,甩了甩青色的毛發,望向張荪吾,眼下的紅紋微微發光,祂正在審判這個善惡不明的人。
不久,獬豸踢着蹄走向張荪吾,這意味着審判結束。
原本粗重紋路很深的獨角變成透明狀,在張荪吾的驚訝眼神中,戳向他的額頭,那裡有掌管記憶的器官——海馬體。
張荪吾眼白上翻,獬豸擡起身子,将張荪吾戳在半空中,獬豸從不對有罪之人溫柔。
無數白色的絲織線條從獬豸的獨角傳向祂的體内,接近着發射向站在身後的夏知初和謝绮星,他二人連接上了獬豸的感官系統,眼前出現了張荪吾記憶裡被剪除的畫面。
“大哥,鳴娃念完書回來了!”張素偉摟着兒子,一手托着他的行李箱,經過村集體,朝裡吼了一聲。
張荪吾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出來迎接:“哎呀我們鳴娃,學醫讀了六七年才畢業,辛苦了吧?今晚到我們家吃飯,在院子裡擺席。”
張素偉和張荪吾插科打诨:“老村長,你說給俺家娃放炮慶祝呢?怎麼不見陣仗?”
張荪吾嘻嘻一笑,賣了個關子:“趕緊帶娃回去放行李吧,等會去我們院子一看你就知道了。”
張紀鳴與大伯伯寒暄一陣,道謝完和張素偉離開了。
晚間村長家格外熱鬧,全村大的小的都聚在裡面,吃流水席,看民間樂隊演出,放煙花爆竹。張紀鳴喝了點酒,被晚風一吹,覺得心暖。
總算回來了,可以為生養他的地方做一點貢獻。
“鳴娃,來,這是大伯伯給你的零花錢,拿着拿着。”張荪吾挪向一邊,從兜裡撿出幾張紅票子塞進張紀鳴兜裡,還把他當小孩子。
“可不是嗎,從中學開始就一直在外面讀書,我上次見你,你才這麼點高吧!”張荪吾也高興,喝得多了點,摟着侄兒谝閑。
張紀鳴是個腼腆的性格,不善言表,隻抿嘴笑:“大伯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屋吧。”
全村熱熱鬧鬧的接回來高材生,張紀鳴一一道謝,和許久不見的親戚鄰居寒暄。他被張荪吾邀請去村集體當大學生村官,幫着處理農事、糾紛各方面的事情。
時間過得很快,張紀鳴文化程度高,處理的事情村民們相當滿意,處處響着:“大學生撒,厲害得很嘞!”這般的誇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