獬豸訴諸完畢,空中白門内,此次引神者矔疏正在呼喚祂,似流火瀑布般的毛發溢出,眼尾拖拽着銀光,神氣非常。
獬豸将張荪吾放下,退身抽出自己的長角,轉過去再次低頭碰了碰夏知初的腳尖,夏知初回禮後,祂飛身淩空,躍進白門内退場。
夏知初捏訣的手堅持到最後一秒,直至白門消失,雨停時,渾身的力氣在那一刻被抽幹,眼前變黑,頭分外昏沉維持不了平衡,直直地跌倒在謝绮星眼前。
“槐鈴!”謝绮星距離夏知初不過兩步,在他摔在地上之前,眼疾手快接住他的身體,攬抱着他的肩,讓他倚在自己身上。
上一秒還沉浸在知曉事件原貌的痛思裡,下一秒看見夏知初倒下,謝绮星意識裡隻剩着急:“槐老師!怎麼回事?你怎麼了?”
為什麼叫不醒?神降結束後,雨已經停了,謝绮星困惑地用指腹擦掉夏知初臉上的雨珠,一遍又一遍叫着他的名字。
但是,這真的是他的名字嗎?他想着。雖不知原由,謝绮星以為這是自己的直覺在運作,其實這是他的異能在自主運用。
此時此刻和過往很多次,謝绮星都在通過這種方式,探索夏知初的靈魂。
突然陷入暈厥,就像遊戲角色掉線時的情況,謝绮星能察覺得出來,夏知初的内核已經遠離了此地。
餘光瞥到站在原地魇住的張荪吾,謝绮星冷眼望着他,心底裡冒出些恨意,即使這些角色是他創造的。謝绮星平時脾氣很好,此時卻忍不住想沖誰撒氣,他磨了磨牙根閉了眼,努力靜心才沒有發火。
懷裡的人正暈着,謝绮星沒有任何再想管村民的心思。
謝绮星把夏知初的腦袋抵在自己肩窩,手抄過夏知初腿彎,另一隻手抄肩膀,輕輕松松将人抱了起來,朝村口的大巴車走去。
夢主此時的情緒起伏很大,由他構築的夢境世界,就像被按了暫停鍵,全部被夢主的精神力壓制住。
謝绮星像是玩過家家的那個小孩,他能夠随意驅策一切,生死皆一念之事。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謝绮星已經積攢到足夠的精神力,就應該趁此機會,抓緊時間解夢,将這頁紙張揉碎成灰燼,避免混亂的夢境世界不斷循環下去,讓身處其中的原住民永無止境得承受折磨。
但謝绮星沒有那麼做,即使自主運用的異能不停向他暗示。他忽略了那份力量的湧現,抱緊了夏知初。
謝绮星低頭看了看懷裡人,他走得很穩,深怕把他晃暈。昏厥的夏知初面色平靜,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樣,一米八的大個子被謝绮星摟着,顯得小巧怡人。
他的能力幾乎耗盡,身在德國精神入夢,能夠供他凝聚的力量太少了,但是這僅是夏知初能力耗盡如此之快的原因之一。
另一個原因,連夏知初自己也不知道,謝绮星作為夢主,正在抵抗他的自主意識。他探索夏知初靈魂的行為,不斷消耗着夏知初的力量。
謝绮星這種爆發型運用力量的人一旦成為夢主,對夢境世界具有極高的掌控權,并且具備強烈的掌控欲。夢境世界的一切陌生人或事,他會立刻剔除,要麼則會想盡辦法扒開闖入者的面紗。
這是主體意識的自我保護功能。
眼瞧着做過僞裝的夏知初格外熟悉,謝绮星探索夏知初的欲望比對旁人更加強烈。
他初入夢境世界對這些專業知識欠缺認識,隻渴求着扒開夏知初的面紗,即使他的意識對此一無所知。從始至今,這種舉動一直在消耗夏知初的力量。
把人抱上車,學生們湧了上來,七嘴八舌詢問有無可以幫忙的地方,謝绮星眉頭皺得很緊,一句話都不願意說,手一揮,學生們又呼呼啦啦散了。
将人抱到後排可躺的大橫排上,謝绮星剛拉下他挂在脖子上的手,一個沒抓住腿又滑到地上去了,謝绮星趕忙讓他先躺在自己腹部。
除了探索欲之外,謝绮星想要保護他的欲望也格外強烈,他昏迷後,謝绮星連一直縱容的原住民都不想管了。
知道他不是學校的老師,也根本不叫槐鈴,迫切得想要知曉他的姓名,也非常想弄清楚明明從未見過的人,為何會出現在自己夢裡。
可是,夢不是由記憶塑造的嗎?
躺在懷裡的男人,是就算面孔從未見過也會覺得熟悉的人,特别是身上的氣味,令謝绮星依賴與信任,記憶裡有這樣一個人存在過嗎?
如果存在過,為何已記不起?
謝绮星不禁想起了夢境世界裡的張紀鳴,曾經需要他的人,在不需要他時與他背道而馳,甚至希望忘掉他的存在。
而懷裡這位,或許是已經被謝绮星忘掉存在的人,關于他的這份記憶,連模糊的剪影也記不清了。不正是與張紀鳴類似的遭遇嗎?但是,潛意識深處,謝绮星好像并不想忘記他,反而努力想要抓住他,想要抓住回憶裡的影子碎片。
沒來由的,謝绮星覺出無邊的難過。他愣愣地盯着窗外逐漸暗下的天,藍調時刻,山間的景訴說着一種哀思。
做了這麼久夢,他第一次想起來,自己好像忘了一個人,一個似乎對自己很重要的人。
夏知初穿得這件衛衣很薄,稍微牽動就會滑下來,謝绮星挪他時袖口滾到了手肘的位置,露出膚勻骨瘦的小臂,手腕上系着一隻花環。
花瓣緊簇,擠擁着貼合着夏知初的動脈血管,分不清是皮膚更白皙,還是花兒更潔白。
謝绮星定定望着這隻手環,習美術為了繪畫多樣,見過很多植物,他認得這花,這是槐花和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