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冷竹抱着一摞書從庫房上來,正好見她埋頭在衣櫥裡,答道:“洗了,我備了兩件新的給你。”
說罷,她将宋疏遙拽了出來,又取出一套新的綢衣給她,兩人對視了片刻,宋疏遙道:“先換衣服還是先說事?”
薛冷竹淡色的眸子一亮:“先說事,我跟你說……”
薛冷竹眉目一挑,宋疏遙便知道她要跟自己分享賬目,看她的神色,今年必然是賺了不少,這個事宋疏遙不着急聽,于是她握住薛冷竹的手道:“我先跟你說……”
宋疏遙的神情可以說是神采飛揚,薛冷竹一下就明白了,她要說的事重要一點,薛冷竹難以置信地猜測道:“《青州舊夢》有進展了?”
“嗯,”宋疏遙同她執手相望,重重點了點頭,“已經開始寫了。”
兩人立即往桌邊走,宋疏遙拿出自己的冊子勾畫,薛冷竹又拿來了兩盞燈,燭火之中,宋疏遙娓娓道出了自己的構思。
她要寫一本探案故事,以中古時期的志怪之談為奠基,掌管刑獄的男主角一路揭秘奇案,和野心勃勃的公主互生情愫。
聽完了,薛冷竹道:“疏遙,你便這麼寫吧,當下時局難測,寫書的常會引起朝廷注意,尤其是《山海記》這種包含篡權奪位的話本,眼下用風月志怪故事沖淡東洲客的戾氣,對你來說是好事。”
宋疏遙也點頭稱是,薛冷竹又問道:“找到男主角了嗎,打算寫誰?”
“嗯?你沒聽說?”宋疏遙以為又跟以前的绯聞一樣傳得滿天飛了。
“聽說什麼?”
宋疏遙暗想,刑部的嘴雖然不嚴,可消息僅限于内部共享,頂多才傳到了宋既安那裡,給她留了點面子,她笑道:“刑部侍郎謝字卿啊,估計過不了幾日街頭巷尾都要傳我為愛沉淪了。”
“他啊,”薛冷竹忍不住笑了,“我見過這位謝侍郎,不好接近,他是刑部的堂官,心思缜密,行事謹慎,聽聞向來是個潔身自好的,最恨結黨營私,你是中書令之女,要接近他,可謂是難上加難。”
“你說的不錯,不過他不算不近人情,起碼還沒有讨厭我,”宋疏遙邊說邊換寝衣,“對了,今日還是他主動送我來的,我說我要走了,他說他也走了,你知道嗎他當時那種眼神……。”
她複刻了一下謝字卿的表情:“就這樣,似笑非笑,不可一世的,”她又抱起了手臂,學道,“嗯,我也走了。”
薛冷竹被宋疏遙逗笑了,她滿懷笑意時看起來也是清清冷冷的,宋疏遙扶住她笑得顫抖的肩膀:“我當時以為惹他不高興了,後來想了想,我的确碰了他的手,吓得我轉身就跑了。”
薛冷竹聽她這麼一說,也無心再去算賬,所幸也換了寝衣坐在榻上,“你接觸他時萬事小心,别惹急了他,或是被抓住什麼把柄,波及到自身,也連累了宋伯伯。”
“是了是了,冷竹說的沒錯。”
刑部的人的确不好惹,謝字卿更是能謀善斷,獨出手眼,誰在他面前都難有秘密,宋疏遙不知自己的舉動是否已經引起了他的反感,思來想去結論道:“不行,得消停幾日再去找他,萬一把他惹煩了就麻煩了。”
說話間,薛冷竹的侍女小環已備好了洗漱的熱水,兩人泡着腳,薛冷竹忽然問她:“疏遙,你對他,有沒有一點真情實感,還是全然當他做靈感之源,萬一你真對他動了心,而他卻沒有這意思,你豈不是要受一場情傷?”
“我很喜歡他,”宋疏遙想了想,很負責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救過我的性命,我第一次見他就很喜歡他。”
“但是我也說不清楚……”
宋疏遙身為作者,自認比其他同齡的閨閣女兒心思細膩些,可年十八歲,從未有過什麼情愛,她平等的喜愛所有美麗的外表,也曾走南闖北,接觸過無數普羅大衆的靈魂,她有過高山流水的知音,但從未有過什麼情深幾許,琴瑟和鳴的愛人。
故而,她也說不上什麼是真正的喜歡,她的喜歡都是落筆寫就的,至于真假她無從考證,至少讀書人能夠感同身受,想必不算太假。
正因如此,她更想跟謝字卿試一試,否則她筆下的一切情愛都隻是想象,不會那般真實深刻。
“那若……”薛冷竹想到一種可能,“那若是他動心了,這事如何收場?”
“應該不會,”宋疏遙已經躺在榻上,望着窗外的飄雪,“謝字卿極為自持,又瞧不上我,想必不會對我動什麼心思,我一廂情願的事鬧不出亂子,若我入戲太深無法自拔,也正是我想要的,受一場情傷試試,傷的隻有我一人而已,也不算對不起他。”
“好,不論你打算怎麼做,我都站你這一邊,”薛冷竹知道宋疏遙為了入戲不在乎受不受傷的,便也不再勸,隻問她:“下一步打算怎麼做?”
宋疏遙擺弄着薛冷竹的發梢,眼睛轉了轉:“這幾日謝字卿奉命辦案,不一定會在刑部,況且天天見到我就不新鮮了,我三日後登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