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因為把我忘在刑部的事,謝侍郎不必挂懷,”宋疏遙的眼睛亮亮的,開解人時顯得無比真心,“那日我過得不算無聊,回家的路上還逛了夜市。”
沒錯,她不僅不無聊,而且很充實,不僅寫了書,還在刑部轉了轉,認識了不少人,下次書裡若需要寫到刑部,也算是手到擒來了。
“對不住,”謝字卿看着她,“對不住。”
話說出來,果然心裡好受多了,他暗自高興這趟相國府沒白跑,隻要解開他的心結,以後他都不想再見宋疏遙。
“無妨,”宋疏遙點頭笑道:“這樣要是能讓侍郎大人高興點,那就無妨,大人别放心上。”
馬車外傳來熟悉的叫賣聲,是賣油酥餅的,宋疏遙不用看也知道,這家店在路口處,她要去的南平書坊往東走,刑部則是往西走。
宋疏遙揖禮道:“謝侍郎在這停車吧,沒幾步路我自己走過去便好。”
她在相國府就看出謝字卿跟她不順路,可為了多跟他待一會找找主角的感覺,也隻能勞駕他跟自己走上一段,如今話已經說開,她也記錄好了謝字卿的表情神态語氣,也不必再一條路走到黑了。
她說完便要起身,謝字卿隻好叫停了馬車,跟着她一齊下來了,宋疏遙揮揮手:“天冷,侍郎大人快走吧。”
謝字卿此刻倒是真覺得這個人不如傳言裡的那麼讨厭,喜歡不喜歡的,起碼不糾纏,他跟上宋疏遙的腳步:“我送你兩步,既然答應你兄長跟你同行,我再也不能把你扔了。”
他的确再也不想體驗一次對不起别人的滋味了,尤其是對不起宋疏遙。
聽他這句話,宋疏遙的眼睛立馬亮了一下,心中笑到打滾,想着,果然無意識的情話更加撩人,這句話要記下來寫書裡。
謝字卿見她嘴角含笑,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可他根本不在意宋疏遙怎麼想,更懶得糾正,例行公事般與她并肩而行。
天色漸晚,大街兩側的市坊張燈結彩,夜市都要開了,忽而,幾片冰涼落在眉尖,宋疏遙伸手去接,是下雪了。
她一邊走,一邊笑着仰起臉去接那紛紛揚揚的雪花,一道寬袖卻攔在她的頭頂,阻去風雪,謝字卿道:“你病了,不能受涼。”
宋疏遙偏偏不想躲在他的衣袖下,故意偏頭出去,可那道紅衣卻如同逗她玩一樣,如影随形,她笑着往前跑:“我喜歡下雪。”
謝字卿比她高多了,不用疾行便能追着她,他學着宋既安的口吻道:“你喜歡也不行。”
宋疏遙站住了,紛紛揚揚的雪花中她擡起頭,伸手抓住謝字卿的衣袖,而後,她順着拉下的衣袖攀上了他的手臂,甚至握住了他的手。
她笑道:“我喜歡就行。”
謝字卿的指尖有點麻了,該說不說,他從來沒跟女孩子這樣牽過手。
他應該立即甩開她的手,可是當時沒反應過來。
那種冰涼滑膩的觸感,瞬間就從他手上消失了,快得好像是她專門為他織成的幻境。
謝字卿不敢确定宋疏遙是不是在挑逗他,可她笑靥如花,很天真似的,隻是拉下他的手臂,又笑着看了看路邊,說道:“我到了。”
“南平書坊”四個大字映入眼簾,燈籠的火光落在她瓷白的肌膚上,讓她顯得格外溫暖,想讓人依靠。
謝字卿沒有答她。
她還是那樣熱烈地看他的眼睛:“謝侍郎,我走了。”
“嗯,”謝字卿雙手抱臂回望她,“我也走了。”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戀戀不舍似的。
漫天大雪中遊人如織,燈火通明的護城河邊花燈璀璨,宋疏遙轉身上了樓,又從窗子往外看了看,沒人了,謝字卿應該是走了。
從窗子往裡看,一路目送,她的身影溫良無害,披着獸毛,讓她也像一隻小獸似的,興許是一隻兔子,興許是一隻羊羔,可此刻更像一隻狡黠的小狐狸。
危險都掩藏在她可憐的外表之下。
宋疏遙今夜不打算回家,就住在薛冷竹這裡,上到二樓沒聽見人聲,她先找到自己的木屐趿上,又在衣櫥中翻箱倒櫃一陣,喚道:“冷竹,我寝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