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了?”謝字卿含着笑意問道。
“怕有用嗎,食君俸祿,為陛下做事,萬死不辭”宋既安按了按額角,“隻是眼下三司會審的明旨還沒下來,宮宴之後,怕是會打草驚蛇啊。”
謝字卿的胳膊搭在書案上,側目看着宋既安,燈火下,他眼波閃爍:“早些時日我密探張子理,徐忠義那邊應該有所察覺,前幾日邀我和穆尚書到紅蓮夜飲宴,打探此事。”
“哦?”宋既安問,“你怎麼說?”
謝字卿笑道:“用不着我說,誰能在穆尚書嘴裡套出話來,徐忠義白搭上一頓飯。”
“這倒是,”宋既安笑道,“既然徐忠義沒想到陛下徹查的決心,那宮宴後三司會審也來得及,待有了眉目,再将管商虐殺案和賢王遇刺案兩案并審,能挖出多少人,就看賢王的根基有多深了。”
謝字卿點了點頭,二人深深對望一眼,在火光中心意互通,好似結成了某種生死相随的聯盟。
“既如此,”謝字卿緩緩道,“肝膽相照,榮辱與共。”
宋既安笑着揖了一禮:“肝膽相照,榮辱與共。”
“行,天色不早了,那我告辭了。”謝字卿起身。
“我先送你出門,”宋既安也跟着起身,“一會還要寫點東西。”
“寫什麼?”
“遺書,”宋既安淡淡道,“辦這種掉腦袋的事,總得提前寫下遺書備着。”
謝字卿喉嚨一滞,沒攔他,因為他自己也寫了。
一瞬間,兩人都沉默了,雖是談笑,可氣氛卻有些凝重,半晌,宋既安才道:“我倒沒什麼放不下的,就是我那個妹妹,”宋既安頓了頓,“她一門心思撲在你身上,你若沒意思,早日回絕了她吧,别讓她再像個傻子一樣。”
謝字卿微微握了下拳,眉心蹙着,嘴角卻挂上得體的笑意:“應當的,我下次見她就同她說明白。”
語畢,謝字卿大步邁出門去。
宋既安送他兩步,拐過水榭就看見不遠處一個小小的粉色身影坐在木階上,背對着人,謝字卿瞥了一眼,沒說話。
宋既安微微一笑,忽然叫道:“宋疏遙。”
“啊?”宋疏遙聽見呼喚,轉過頭來,隻見宋既安旁邊還站了個人,她難以置信地眯眼看了看,竟是謝字卿,當即喜上眉梢,起身拍了拍衣裙走了過來。
謝字卿看了一眼宋既安,眉心微蹙。
很快宋疏遙便蹦跶過來,先對着謝字卿行了一禮:“謝侍郎,”又看向宋既安,“兄長叫我?”
“嗯,”宋既安道,“你不是等了謝侍郎一天了嗎,你送送謝侍郎。”
目送着宋既安漸漸走遠了,宋疏遙才轉過頭來,笑道:“字卿,你來啦。”
“别那麼叫我,”謝字卿往外走,聲音冷淡,“咱們沒熟到這個份上。”
宋疏遙面目疑惑,追上他扯了扯他的袖子:“你生氣了?我之前這樣叫你你沒說不可以,今日怎麼了?”
謝字卿道:“沒生氣。”
“那你怎麼了,”宋疏遙攔不住他,“是我兄長跟你說了什麼?”
謝字卿一歪頭,哼笑一聲:“你兄長說,若我對你沒意思,要早日回絕你,别讓你像個傻子一樣一門心思撲在我身上。”
“你别聽他的,”宋疏遙歎了口氣,宋既安是知道怎麼給她添亂的,她快走幾步,打開雙臂攔住謝字卿的去路,“你别回絕我,我也不叫你字卿了,我叫你謝郎君?謝侍郎?你想聽哪個?”
“呵,”謝字卿嗤笑一聲,不可置信地低頭去看她,一眼望穿她眼底的乞求和惶恐,冷聲道,“宋娘子,請你自重,别自輕自賤,讓家人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