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華服公子從林中走了出來,為首那個英姿勃發,頭戴金冠,一身紫袍,在衆人地簇擁下信步而來,宋疏遙看了幾眼,才認出是那個不常露面的禮王李朔,兩人曾見過一面,從未說過話。
而禮王旁邊站着的正是謝字卿,他一改往日張揚,穿了一身褐色常服,低調華貴,宛若佛堂前供奉的一塊檀木,嚴肅地站在一旁,不問世事。
他看了一眼宋疏遙,眉梢微微挑了挑,很快恢複如常。
宋疏遙也看了他一眼,暗暗笑了,她之前一直告訴謝字卿自己不來踏雪尋梅,雖然昨晚兩人剛剛不歡而散,可謝字卿方才看她的眼神分明還是有點差異。
隻要能挑動謝字卿的情緒,不論是好的壞的,總比一潭死水強。
她還是有點放不下。
兩撥人各自給李婉和李朔行禮。
李婉見到來人,對李将軍使了個眼色,讓一行人退到一邊,幾個彪形大漢一退,眼前的壓迫感頓時小了許多,宋疏遙舒了口氣,不容她徹底放松下來,就聽李婉惡人先告狀道:“四皇兄,表哥,宋相國的女兒好生伶牙俐齒,沖撞了我不說,還敢污蔑我對父皇心存不敬,實在可惡。”
宋疏遙早就料到李婉會倒打一耙,不等她分辯,李朔先一步笑道:“诶,不打不相識,你性情直爽,本王看宋娘子也是心直口快的性子,倒是趁着今日交個朋友。”
“誰跟她交朋友。”李婉蹙眉怒道。
宋疏遙也在暗中應和:确實。
李朔見二人臉色都不善,又看了看謝字卿,他也是默默垂着眸,氣氛僵硬到極點。
關于宋疏遙和謝字卿的風流韻事,李朔聽到過一些風言風語,那些傳言說得有闆有眼,諸如什麼:宋相國的女兒倒貼刑部謝侍郎啊;什麼被謝侍郎拒絕之後一蹶不振啊;什麼一哭二鬧三上吊博得謝侍郎的歡心啊,等等。
他從來不信捕風捉影的事情,可此時看來,的确不太簡單。
李朔情不自禁地輕笑一聲,看向李婉:“謝表哥在這,你有什麼事稍後當面問他,或許跟你想得不同呢。”
李婉彷佛被看穿了心事,面頰倏然一紅,又見李朔掃了一眼林中的幾匹駿馬,肅然道:“東林禁止跑馬,違者罰千金,是我忘了同你說,理應由我待你受罰。”
李婉憤然不平,可又實在理虧,知道宋疏遙巧舌如簧,此刻不能再給她還擊的由頭,隻好咬牙切齒地道:“區區千兩金算什麼,本公主有的是!”
李朔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又看了看宋疏遙和薛冷竹:“兩位娘子受了驚吓,稍後本王叫醫官給兩位好好看看。”
宋疏遙見好就收,和薛冷竹一起行禮道:“多謝禮王殿下。”
李朔揚起下巴,神采飛揚,臉上又是孩子氣的笑意了,他拽了拽李婉,笑道:“長樂,快走,宮宴要開始了,二皇兄安排了文武比試,詩畫和騎射,你不正想賽馬,去那邊草場比試比試?”
對于這場比試,李朔彷佛極具興緻,李婉不想駁了他的面子,語氣緩和道:“就聽四皇兄的。”
一群人呼呼啦啦地走過,謝字卿沒有再給她一個眼神,倒是李朔留下兩個侍衛,吩咐道:“護着兩位娘子,若醫官看過無礙,再送兩位娘子過來飲宴。”
他這一番處理,既消彌了李婉的怒火,又安撫了大臣的家眷,很是得體,又暗戳戳地收買了人心,至少宋疏遙認為他的确是個不錯的人。
禮王一行人剛走不久,醫官便來了,方才宋疏遙摔倒那處積雪深厚,她抱着頭一滾,倒是沒傷着,不過她怕不弄出點毛病來,李婉再治她個欺君之罪,隻得在醫官問病時應道:“頭疼,對,還有點想吐。”
“唉。”醫官摸着宋疏遙的脈象,半晌歎了口氣。
沒等宋疏遙詢問,薛冷竹先是面色一暗,問道:“大人,可是有恙?”
“哦,沒有,老夫忘穿外袍,有些冷罷了。”
“……”宋疏遙一看,那醫官果然隻穿了一件夾着薄棉的袍子,想必是被人火急火燎薅了出來,連衣服都沒顧得穿戴整齊。
宋疏遙暗想,這禮王的手下辦事果然利落。
她也不忍心讓一位衣衫單薄的老者在冰天雪地裡跟她耗着,晃了晃頭道:“此刻感覺好多了,頭不疼了,也不想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