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傳言當中宋疏遙見一個愛一個,可宋既安知道,之前她對那些男子的欣賞遠遠談不上愛,對謝字卿卻不然,宋既安不想自己的妹妹付出真心之後卻得不到好的結局,他希望宋疏遙想好了,若是還想繼續,就做好遍體鱗傷的準備。
宋疏遙躊躇着下了馬車,兩人移步府内,再過幾日便是除夕,國公府的管家侍從們開始布置各處,張燈結彩,金玉滿堂,廊檐樹上遍是披挂,頗為喜氣洋洋。
謝字卿的住處在國公府深處,名曰蒼梧苑,跟外邊景象不同,亭台樓榭幽靜清麗,往裡望去,深深淺淺的梧桐錯落有緻,留白寫意,略着筆墨,便盡得風流。
管家老謝走在前面,介紹道:“郎君不喜裝飾,蒼梧苑的一根草,一棵樹都不讓動,莫說花燈,連窗花都不讓貼。”
正值日頭最好的時刻,謝字卿房中的窗子支着通風,他的面色有些蒼白,披着件素白的寝衣斜靠在床圍上,床榻邊還坐着李婉,兩人不知說着什麼,謝字卿的微笑淡淡的,平和又恬靜。
陽光有點刺眼。
隔得不遠,透過窗子室内的景色一覽無遺,她看了個夠,不着痕迹地皺了下眉,心裡泛起一圈漣漪。
宋疏遙的目光無意間跟謝字卿的目光對上,短暫地接觸了一瞬間,又迅速拉開了,李婉也望了過來,看見宋疏遙後挑釁般地聳了聳眉。
“宋中丞,宋娘子,還請這邊來稍待片刻,”管家老謝引着路,微微笑道,“長樂公主今日突然到府上探望郎君,兩位也知公主一向随性行事,何時駕到沒有定數,勞煩二位擔待。”
他這話說得很得體,可宋既安卻沒應,宋疏遙隻當他在走神,便回道:“有勞帶路。”
話音剛落,宋既安卻道:“不必了。”說罷,緩緩頓住腳步。
宋疏遙和老謝一同轉身,老謝望着眼前清風霁月的宋既安,眼神頗為疑惑:“宋中丞……”
宋既安笑得溫潤:“轉告你家郎君,就說宋某來過,既然謝侍郎脫不開身,那就先告辭了。”
“诶,宋中丞,這是怎麼說的,”老謝稍稍有些慌了,怕是把宋既安給得罪了,“的确要耽擱中丞一點時間,可公主殿下今日過來郎君事前并不知情,還請中丞見諒啊。”
宋疏遙猜不透宋既安要幹什麼,又不敢貿然出聲拆了他的台,隻能疑惑地在旁邊聽着。
“哪裡的話,”宋既安道,“公主殿下自然是重中之重,可宋某和舍妹還有要事要辦,今日隻這點時間,怕是等候不了你家郎君,告辭。”
語畢,風流倜傥地信步往外走,宋疏遙方才見了謝字卿和李婉的相處,本就不想再往上湊,眼下能體面離開簡直是再好不過,從善如流地跟在宋既安身後。
老謝叫苦不疊,這位宋中丞也是謝字卿的貴客,兩人既要商議,那必是商議大事,誤了今日怕是要出亂子,他哪敢放走宋既安,緊跟其後道:“宋中丞留步,宋中丞!”
“既安,哪去?”
身後忽然傳來這麼一聲,宋疏遙心中一陣咯噔,是謝字卿的聲音,微微有些沙啞。
宋既安這才一頓,滿意地轉過身,見謝字卿手伏門欄,一身憔悴無端地慵散,于心不忍,不再折騰他,對着他旁邊的李婉揖禮:“公主殿下,謝侍郎。”
宋疏遙也行禮:“參見公主殿下,”又拜了一下謝字卿,“謝大人。”而後乖巧地低下頭,不再看任何人,包括謝字卿。
李婉幾乎是用鼻息“嗯”了一聲,蹙着眉盯着宋疏遙。
謝字卿回了個禮,虛弱道:“既安,公主殿下正好也要回宮了,待我送送殿下,便回來跟你議事。”
“表哥,不必相送,”李婉隻有面對謝字卿時才有好臉色,燦爛地笑了笑,又看向宋疏遙,面色驟冷,“正好我和疏遙有話要說,表哥和宋中丞請自便吧。”
宋疏遙暗暗腹诽:好一個變臉大王,嘴角卻浮出虛假的笑容,應道:“且聽殿下指點。”
宋既安知道他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李婉驕縱,日後興許會一直橫亘在兩人之間,這是宋疏遙必須要面對的阻礙,于是他道:“恭送公主殿下。”便和謝字卿一同進了内室。
李婉在宋疏遙面前踱步打量着她,冷笑道:“宋疏遙,聽聞踏雪尋梅那日你一箭射殺了躲在雪地裡的刺客,連我父皇都嘉獎你臨危不懼,有勇有謀,可有此事?”
宋疏遙倒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思索片刻,李婉雖然乖張跋扈,卻不是陰險狡詐之人,此時問她想必不會是什麼圈套,便如實答道:“回殿下,确有此事。”
“呵,之前殺過人嗎?”李婉突然跟她貼地很近,問道,“不怕?”
宋疏遙暗暗咽了一口唾沫:“回殿下,很怕,這幾日都做噩夢,可當時那情景也由不得分說,隻能硬着頭皮上了。”
李婉聽罷,一向狠厲的眼神中竟難得有了一點點贊賞:“宋疏遙,你該得一個騎射魁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