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樹林,葉片翻飛撲打,在可見度直線下滑的夜裡,兩人無聲朝着山頂走。
“哥……”
施言輝大步向前,停下腳步站在斜坡上回頭看向落在身後的施言在,語氣中壓抑不住的興奮,“言在要說什麼?我們快到了。”
眉眼中堆積郁結的施言在猶豫着擡起頭,“其他玩家因為我們的邀請才進入副本,關鍵時候我們卻抛棄他們,苟且偷生。”
張祇最後堅定果決的眼神多次在施言在眼前浮現,讓他不經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
良心的譴責随着時間不斷堆疊,逃避和面對在拉扯着他的心。
“什麼苟且偷生!我們可是即将拯救所有人的英雄。”施言在唇瓣嗫嚅,面色茫然。
施言輝站在高處阻止他弟說的喪氣話,“哼哼,一切都在這張藏寶圖中,要知道我們之前可不是因為打架輸的,通關副本的契機在其他地方,以前我們不知道,現在,這個契機就在我們手裡,你說我們現在需要回去嗎?”
施言在眸色一亮,道:“我還以為哥是被揍到害怕躲起來,沒想到哥竟然想得這麼深遠,是我太瞻前顧後了,差點誤了大事。”
施言輝不自在咳嗽幾聲,面對他弟孺慕的眼神,施言輝眼神躲閃,他的确是被許家惡鬼的鐵拳揍怕,不想再次面對他。
但,聰明如他終于找到通關副本的契機,那就是這副線條粗糙的藏寶圖,這是之前他們所忽略的,關于許家主屋的線索。
他心裡有預感這是通關副本的正常線索。
“快走,哥。”施言在不知何時跑到施言輝前面,激動沖施言輝喊道。
心裡揣着希望,腳下的步子不由加快幾步。
許家主屋外。
“卧槽!副本BOSS出來了,大家小心!”
玩家們躲閃不及的風暴中走出一位紅衣男子,周身氣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比起暴虐他更偏向如病弱,男子面容清俊,雪白的發絲被一隻普通的桃花枝挽起,紅色透明的布條點綴在發間,貼身特制的婚服為他蒼白的臉上添了幾分光彩,眨眼彎唇間那人宛如微醺的新郎無奈向灌他酒的親朋好友讨饒。
“這副本BOSS也太好看了吧,真不想打傷他。”
“一副病态的藥鬼哪裡好看,也就外形比别人多了點優勢,要知道我們被拉進來之前施言輝和施言在可是跟他交過一次手,并且輸在他手上,我們才被邀請,這人實力絕對不能小看。”
“什麼實力!捶了才知道。”
隻見兇悍無比的蔚希少年單薄的身材卻扛着一把比她人還重的巨捶越過衆人頭頂,手臂一揮,重錘帶着萬鈞之力砸向紅衣男子,在衆人忍不住為紅衣男子默哀時,變故陡然發生,巨捶被紅衣男徒手接下,手掌與重捶相觸間一道扭曲的波動如湖面上的漣漪,瞬間消散在空中,衆人隻注意到男人輕飄飄的樣子讓不少人驚訝出聲。
但最為驚訝的就是蔚希,要知道她這一錘再健壯的男人都會入地三分,根本沒有人能夠接住她簡單的一擊,但眼前人好似沒用多少力量輕松接住他一擊。
“接住了?怎麼會?”
張祇驚道。
蔚希簡單一錘造成的威力張祇不久前才看到,他相信這一錘不含任何水分,威力絕對不是正常玩家能夠抗住。
賀司達的分不清情緒的話飄進張祇耳畔,“施言輝和施言在果然藏了一手,他們絕對擁有能夠一擊幹掉對方的道具,他們卻沒有成功,這裡面絕對有我們不知道的貓膩。”
“你不知道?我還以為你什麼都清楚?”張祇擡頭看向她道。
張祇對女人算計師弟曉有一絲不滿,雖然知道她是為了更好通關副本,自己無權怪罪對方,但語氣中不可避免帶了一絲怨怼。
師弟曉暗中找賀司達交易,他想要拿回道觀中封存的力量,為此他可以付出代價。
兩人并不知道,封印的力量滋生出另一個人格,意見不合導緻兩人争搶同一具身體時發生意外,新人格黯吞噬掉原人格曉,身體由新人格黯繼承。
賀司達沒注意到張祇語氣中的不滿,或者說她懶得在意别人對她投注的情緒。
“我隻是提前找了點攻略的普通玩家,能夠簡單解決通關副本誰不想要拿份攻略,隻是副本底層規則不知道,想要重現攻略通關相同情景的幾率隻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可惜沒抓住。”
賀司達深深歎了口氣,似乎很遺憾自己沒能走上千分之一的那條劇情線。
千分之一的可能性……
張祇愕然擡起頭,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尤其看到賀司達一副遺憾的表情,他突然有點不相信自己聽到的。
她是抱着怎樣的自信确信自己能夠幸運到抓住這千分之一。
這到底是為了簡單通關還是給自己增加額外的難度。
兩人沒時間探讨這一切,沉寂許久的系統突然出聲。
【恭喜各位玩家通關副本69%,擁有選擇[許家是否遷離祖墳]的機會。目前玩家可存在副本時間為兩個小時,兩小時過後副本将開啟自動驅逐玩家,則算作玩家通關副本失敗,需要扣除一定額度的積分,請玩家努力通關副本。】
一時間衆人嘩然,紛紛質問通關副本的進度率為什麼會這麼低,以及強制驅趕玩家的不可理行為。
“老子擱這拼命的打,結果才69%,玩屁啊,這個進度是根據什麼判斷的,根本沒有說明。”
“我要是有數不盡的積分和道具,第一時間就囊死這個死系統,什麼都不說,全靠玩家自己找線索,我找你爹的找,找你個大頭鬼。”
“你們不應該讨論該怎麼選嗎?”
對哦。
副本中現存的玩家面臨着一道相同的選項。
[許家是否遷離祖墳?]
是或者否?
幾次蓄力捶打都被對方輕松接下的蔚希眼神慌亂了一瞬,但這一瞬間被紅衣男抓住一掌拍向重錘表面,漣漪的波紋沿着平面散開,如山巒般的重力壓向蔚希,震顫沿着錘柄快速蔓延,餘波崩裂蔚希虎口,血痕宛如觸動的多米諾骨牌,一崩、二裂、三塌,五指瘋狂顫抖扭曲一直到手臂關節處青筋劇烈鼓動。
蔚希和重錘沿着抛物線墜落下方,空中難以轉換身形,速度又快,她被迫做好當場離開副本的心裡準備。
“糟了。”
張祇看到被抛擲空中的蔚希,面色一緊,翻出剛才在樹林使用過的麻繩,在空中旋轉兩圈,眼睛緊盯空中的蔚希,巨大的繩圈穿過蔚希頭頂固定在腰部處,巨大的重力慣性讓張祇口中喘着粗氣,麻繩将張祇手臂處勒出紅痕,擠壓皮膚下的肌肉。
空中的拉力險些掀翻張祇,這時一塊巨石出現在蔚希身下,阻力減少,張祇松了松麻繩,餘光瞥見賀司達一臉正色,手指召喚出巨石,半空中接住掉落的蔚希,巨錘就沒那麼幸運,直接砸進移動的小風暴中,風暴湮滅,化作一陣風消散在空中。
這一幕讓距離近的人面露狂喜,終于發現這些小風暴的弱點,舉一反三,紅衣男身後的風暴弱點應該同樣在相同的地方。
“能站起來嗎?”
巨石落地,在張祇賀賀司達的詢問下,蔚希站了起來,随意甩了甩手上的手臂,眉頭緊鎖,臉上神情多的是困惑而不是疑惑。
“他的力量……”
張祇道:“怎麼了?”
賀司達微微側頭,招呼着巨石解決彙聚成團的泡沫,眼神悄悄飄向張祇他們。
蔚希擡起頭,緊緊抓住張祇伸來的手臂,眼中閃爍着光芒:“熟悉,他的力量很熟悉,就像……就像一塊鐵一塊鋼打造的兩把鐵錘,威力一樣,揮動角度一樣,什麼都一樣,對,鏡子,有點像鏡子的兩面,能夠接觸,能夠感受到對方,到底是什麼,好熟悉。”
“鏡子?熟悉?”張祇腦海閃過一道靈光。
時空?
施言輝說他們發現對方具有控制時空的能力。
如果紅衣男打出去的力量都是蔚希所打出去力量的總和,那就能解釋為什麼蔚希會對那份力量感到熟悉。
張祇被自己的腦洞吓到,沒注意到蔚希什麼時候站了起來。
“來。”
入地大半的巨錘受到蔚希的召喚,猛地彈飛,撞散成條狀的泡沫,落在蔚希好的另一隻手上。
她興緻勃勃握了握錘柄,“等我再去試一試就知道為什麼這麼熟悉了。”
“等下……”
“下面的——讓一下——”
張祇的話被空中滑翔而下的叫喊聲止住,擡起頭,遠處一道人影快速出現在衆人眼前。
“那是什麼?”
“我去,有人被綁在燈籠上了。”
被藤蔓纏住的燈籠底下長出鋒利的獠牙往下想要吃掉挂在下面的男人,卻被浮力牽動往空中上飄,施言輝目測自己即将掉落的地方,伸手扯了扯綁在獠牙上的藤蔓,獠牙瘋狂啃咬,扇動周圍的風,施言輝整個人瞬間平滑般縮短地面的距離。
“哥——你慢一點——我快追不上你了——”
迎面撞來的風讓跟在後面的施言在眯起眼睛辨認方向,開口風就灌入嘴裡,他的聲音被吹散,沒辦法他隻能提高音量。
“是施言輝他們兄弟?!”
張祇徹底驚到了,這兩人的出場方式真是一次比一次令人想不到。
“卧槽!卧槽!這燈籠竟然能夠當滑翔傘用!沒想到竟然讓他們先找到燈籠妙用,真是可惜。老子也好像體驗一把從高空滑下的感覺,艹。”
“這就是兩點之間直線最近嗎?”
衆人羨慕和驚訝的目光中施言輝和施言在順利降落,雖然期間被空中的土渣糊臉,但不妨礙他們步伐輕快走到張祇他們面前。
“哎,是你。”施言輝快步走到張祇面前,後面的施言在勉強跟上施言輝的腳步,他沖着在場玩家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張祇感受到暗中的視線,面不改色道:“你們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