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郁離忽然想起她被困大牢時,馬文才來看她,為了少受皮肉之苦,從而利用了他一把。
馬文才沒有戳破,反而借機要她答應一件事——穿一次女裝。
劉郁離坦然承認,“我是答應過你。但我當時也說了,等文才兄入土,我一定會身着女裝去墓前祭拜。”
“這件事,文才兄不該如此着急。”
“等我生辰時,也不可以嗎?”馬文才的聲音很輕,輕到像一朵海棠花落地。
以往淩厲如冰、孤傲似雪的鳳眼消融了寒冬,冰雪化為清溪,慢慢有了靈動的光影。
馬文才從不過生辰,五月五是他的禁忌。
在那一天謝道盈難産,險些搭進去一條命才生下他。
後來,謝道盈與馬澤啟和離,馬文才總是認為這是他的過錯。
如果他是個乖孩子,沒有讓母親承受那麼大的痛苦,謝道盈不會從此恐懼生育。
如果謝道盈能多生幾個,馬澤啟就不會另置外室,二人也不會走到和離這一步。
自此之後,馬文才再不肯過生日,在他看來那是他的原罪,是他害的父母和離。
是他不乖,所以被母親抛棄。是他無用,因此不被父親疼愛。
五月五的那天,馬文才會莫名消失,不見任何人,似乎隻有這樣他才能不必面對那些屬于他的罪與錯。
這些事旁人皆不知道,唯有劉郁離看過原著,知道他為何形成現在偏激陰狠的性格。
馬文才願意過生辰,便是想要放下過去心結,重新開始。
就像是一個被黑暗困了多年的孩子,忽然窺見一縷陽光,楚楚可憐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劉郁離歎了一口氣,“文才兄,若是喜歡姑娘多少得不到?何苦逼我一介大好男兒穿女裝!”
憐惜反派,那是在不觸動自己利益時,給出的施舍。若是危及自身,她就要先下手為強。
正如兩人初見,她一度想要趁機除掉馬文才,隻是沒能如願罷了!
柔弱與可憐頓時生出棱角,馬文才完全沒想到他示弱到如此地步,劉郁離依舊心硬如鐵,不為所動。
更沒想到到了此時,劉郁離竟也不肯承認她是女子。
她要裝傻,他偏要戳穿,盯着劉郁離垂落在鬓邊的清溪玉竹紋雲錦發帶,說道:“你為了别人連嫁衣都穿了,為何不肯為我穿一次女裝?”
劉郁離:“........”
她這輩子隻穿過一次嫁衣,就是大鬧王家之時。時隔兩年,馬文才是如何發現她就是當日與他交手的女子的?
馬文才知道她是女子,一旦順着祝英台、謝若蘭的身份查下去,她的過往必然會被翻出。
此事絕不能承認,她必須拖延一段時間,拖到進入北府軍,那時謝道盈就能成為制衡馬文才的棋子。
想到此處,劉郁離淡然開了口,“文才兄,難道沒聽到男扮女裝嗎?”
馬文才靜靜看着劉郁離,一副你繼續演,我看你還能鬼扯出什麼的玩味模樣。
劉郁離顯然擁有優秀演員的特質,信念感極強,一開口就是誠摯至極的模樣,“我這個人向來憐香惜玉,英雄救美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這話,馬文才不得不認,若劉郁離真是個男子,妥妥的多情公子。
劉郁離開始細數自己的多情之舉,青色的發帶在鬓邊輕輕搖晃,像是在為主人和聲。
“幫玉英姑娘仗義執言,為小雨姑娘慷慨解囊,那為了若蘭姑娘,穿一次嫁衣又何妨?為了救人,不拘小節方是男兒本色!”
一抹揶揄的笑自馬文才嘴角暈開,一雙眼眸波光粼粼,俯身前傾,注視着劉郁離的眼睛,纏綿的聲音自舌尖慢慢吐露,“你聽過畫蛇添足的故事嗎?”
劉郁離眼中多了些許疑雲。就聽到馬文才繼續說道:“如果你沒有懷疑自己身份暴露就不會有剛才的試探!”
笑意一點點消失,劉郁離的從容凝固在眼角,是了,一個男子是不會去試探别人知不知道他的性别。
“如果你不是女子,又何須解釋這麼多?”馬文才再次給出狠厲一刀,刺破了眼前人的假面。
被人戳破了身份固然可怕,但被對手指出失誤,更為可恥。劉郁離忽然意識到當她開始自證身份時,這一局就已經輸了。
沉浸在戰略失誤的打擊中久久不能回神。
“聰明反被聰明誤,說的就是你!”馬文才的右手忽然伸出,捏住劉郁離系在腦後的雲錦發帶,沿着順滑的青絲向下一拉。
十萬青絲瀑布一樣垂落,穿過潔白如玉的指尖,馬文才輕輕一勾,青色的發帶已然纏繞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