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成想梁淮青聽完他的話,理着茶葉的手停都沒停一下,說:“去不了。”
“怎麼就去不了了?!”
錢老闆聲音立馬拔高了一個度,他生怕他不清楚這是個多好,多少見,多難得的機會,說:“你知不知道那,顔文予,他家上次在Y市投資辦下的茶城,日成交量達五千多斤,150萬,資源全往自家攬。”
“這可是天上掉金子的事!”
“你是不清楚,現在有多少人都還不知道有這件事,消息寶貴啊,但凡是個知道的,哪個不瞄準了這個市場,都擠破了腦袋想往裡紮,趕着都去不及的事。”
“我跟你說,依照我闖蕩這麼多年市場的經驗來看,這絕對是個風口,我要有你那麼大的資金和手藝,我也不告訴你了。”
“我現在就把茶園關了,連夜收拾東西去Y市,遞交自薦進駐市場的文件,時間不等人,競争激烈啊,審批難度還大,一堆文件都壓在市裡,遞晚了,排都排不上号!你還在這等個什麼勁。”
還是春天正冷的時候,錢老闆嘴巴不帶停的說出這麼長串的話,急得他後背都出了一層虛汗。
他拉着衣服領口,口幹舌燥,端着茶缸嘬了一口花茶,本想潤潤嗓子,下肚的茶湯卻讓他滿意地睜大了眼睛。
他盯着杯裡的茶,轉臉問:“這花茶還有沒有,我買一點帶回去。”
“沒有。”
梁淮青說完,多多少少知道了,之前張凡凱為什麼那麼執着Y市市場的原因。
他們是想先在Y市打出名氣,下一步順利進駐市場。
但就算知道,他也沒想過要往Y市去。
他沒錢老闆那麼情緒激動,語氣很是平靜,問:“在Y市租賃一家普通店鋪,租金一年是多少?”
錢老闆不知道他突然問這個做什麼,但還是回答:“大概要個兩萬左右吧。”
是了,光一家店鋪租金一年就要兩萬。
抛卻錢老闆表面說得那些天花亂墜的利處,冷靜去思考實際問題,Y市茶都,是面向全國内外茶銷的市場,不是一個小小的淮城,和臨近兩個城能比。
先不說,全國内所銷的優質茶葉,全部彙集在那裡,能不能争得一席之地。
就說,他去了那邊人生地不熟,不了解當地市場,就是重頭來過,從租賃茶園,再到重新積累市場客源,誰能保證,還要再花上多少時間,才有他目前茶園的穩定收效。
梁淮青盯着竹匾裡摘下的鮮葉,思維清晰的說:“寸土寸金的地,沒有把握,貿然去的話隻會賠錢,與其随大流一頭紮過去,不如穩紮穩打,先把手上的四十畝茶田珍品質量保證好,餘下盡量把低品級花茶的單量往上提,再一步步慢慢發展。”
一味追求最大的利益,跨步太急,在他看來不是好事。
錢老闆聽了以後,一口一口抿着茶,仔細想想,說:“也是,我倒沒有你想的那麼周全。”
這次市場競争尤為激烈,據他所知,目前聽到風聲的茶商都盯準了這個市場,那麼多人往上遞交文件,能通過流程嚴格審批的,隻會是擇優的少數。
聽說當年茶城剛開的時候,有些文件壓到市場開業,都沒有任何消息。
一旦市場入駐飽和,還可能會出現多方競價。
但話又說回來了,出來闖的,哪個不做好了,走錯一步路,就賠個底朝天的準備,瞻前顧後可不是能幹大事的人。
錢老闆皺着八字眉,放下茶缸說:“怎麼還沒去,你就開始打起退堂鼓了,身上那股敢闖敢拼的勁兒,跑哪去了?!”
梁淮青停下了理着茶葉的手,說:“許聽榆在這邊上學。”
許聽榆聽到提到他的名字,坐在桌前啃蘋果的嘴巴,邊嚼着,邊朝他嗯了一聲?
梁淮青看他寫個周末作業,半天光去啃蘋果了,說:“沒叫你。”
隻聽這一句,錢老闆就明白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了,他現在一切出發點,都是站在保證孩子穩定生活的前提下,去考慮。
一個人倒還好,無論到哪,拿着錢闖不出名堂,都能随時另找出路,但一旦有了挂念,幹什麼事,都跟身後邊拴個風筝一樣,思前想後。
而且,孩子還在上學,确實沒辦法跟着他東奔西跑。
“是,都有家有道了,不到萬不得已,誰會放着有把握的日子不過,去冒那麼大風險。”
“資金要是沒有那麼富裕,可以再觀望觀望,也不着急。”錢老闆表現理解的喝口茶,不甘心的再問了一遍:“你,真不去?”
看梁淮青果斷搖了頭,錢老闆轉眼把胳膊墊在桌子上,說:“你剛才還不是說,想往上提提花茶的單量,怎麼不去考慮考慮,收收周邊茶園滞銷的茶葉。”
“我可聽說,那一堆茶農都餓的快吃不起飯了。”
“你家小娃娃,平時應該也沒少受他們的照顧,去做個順水人情,挑挑能得你眼的茶葉,多收點回來做茶,我也不至于一趟一趟往你這跑。”
“兩得利的事,你說是不是。”
許聽榆剛啃一個蘋果,又拿起一個,他聽到小娃娃三個字,雖然沒注意他們在說什麼,但知道是在說他。
他握着還沒啃的蘋果,眼睛再次朝着梁淮青看去。
梁淮青側目看了一眼,許聽榆手裡,握着他們前幾天送來的蘋果,認真考慮了會,說:“我過兩天去看看。”
“哎!這才對,你看,生意都敲着門的進來,快把門檻踩爛了,你哪有不迎客的道理!”
錢老闆立即眉開眼笑,不枉費他這幾天往周邊踩了好幾趟點,還是聽老劉他們說的對,提了孩子就頂用。
他把挎着包裡的大把現金,都拍到桌上,說:“來,我手上固城,新城,有近千斤的單子,咱們直接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