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聽榆聽見聲回過頭,他立馬兩隻手合攏着,把春聯底下,用彩色蠟筆畫的東西給捂住,現在還沒有都畫好,不讓他看。
但他捂住了一個,捂不住滿屋子從窗戶邊到廁所門上,被他塗塗畫畫在春聯下面的圖案,不知道他是忽然想搞什麼創作,還是單純覺得春聯貼的顔色太單一。
無一不是,被他用拿來塗彩虹的多種顔色,寫滿了五彩的‘家’字。
梁淮青怔怔地看了一會,字體寫得并不好看,歪斜曲爬的像貓咪腳底沾了墨水,一個個随意踩過去。
但他站在原地,把視線範圍内能找到的所有圖案,慢慢都看了一遍。
那些豐富鮮豔的色彩不僅裝飾着一成不變的黃木家具,還像一根根觸須,延展至他的心底,小心觸碰着他冷冽的心髒,綿軟而又溫暖。
但一向對這些溫馨感到分外陌生的梁淮青,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許聽榆已經發現了他在看那些春聯,着急的跑到他面前,踮着腳想往上捂住他的眼睛,不要他看。
梁淮青低頭看向他,指腹還沾着水滴的手指摩擦了兩下,蹭到了許聽榆的眼下,随後在他哼着的擦臉聲中,梁淮青轉頭唇邊很輕的笑了一下,回了廚房。
冬天,天黑的早,梁淮青把菜都備好,下鍋開炒前,要把餃子提前包好。
但廚房的桌子不夠大,他和好面,先在擦幹淨的桌面上撒一層面粉,拿擀面杖擀了一會,嫌束手束腳。
等他把東西都搬到客廳,擀了還沒兩三個,窗戶外面已經有樓上樓下的住戶吃完年夜飯,在陪着自家小孩在樓下放煙花。
外面吵吵嚷嚷,玻璃上都不時反光出飛到空中炸開的煙花。
梁淮青趕着把皮擀好,許聽榆聽一會他擀面的動靜,趴在沙發上也不畫畫了,鬧着他也要跟着包,但往年真讓他包,他一個都捏不好,純粹是在玩面粉,搗亂。
他嫌他礙事,随手丢一個餃子皮給他,許聽榆就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拿着他的鉛筆,專心在桌邊學着他擀面的樣子玩。
但小孩總是玩興大,面還沒玩一會又丢在一邊,跑去窗戶邊看别人放的煙花。
梁淮青做完飯差不多近七點鐘,每年吃年夜飯之前都要到外面放挂袍,許聽榆就記着這茬,梁淮青不讓他跟,他硬纏着也要下樓。
從梁淮青把長鞭炮攤在水泥地上開始,許聽榆就比較興奮,看見他拿火柴去點了炮撚子,一陣噼裡啪啦的火藥味,在濕冷的空氣中猛然炸開。
他不僅一點都不怕,還在樓梯口那邊蹦蹦跳跳的拍着手,梁淮青趕緊捂着他的耳朵給帶上了樓。
吃飯他是更不安分了,夾到他碗裡的菜吃不了幾口,要麼一直喝甜水冰飲料,要麼聽見别人在外面玩的聲音,屁股坐不住,總想往外跑。
梁淮青吃的差不多了,隻能放下筷子,拿起堆在客廳裡小孩玩的煙花,帶他下了樓。
樓梯裡正遇到幾個帶着孩子玩完,凍得直跺腳,說說笑笑上樓的大人。
樓道裡黑,大家都不認識,也看不清臉,但隻要是遇到了,那幾個人就搓哈着手,參差不齊的說句:“過年好啊。”
梁淮青回了聲:“過年好。”
許聽榆已經等不及,從他手裡拿走一盒綠色的小神鞭,先大步跑下了樓。
樓下左手邊就是一大片水泥空地,梁淮青走下去時,許聽榆早就把一根根小神鞭抽了出來,目光期待的捏在手裡等着他。
這東西沒有手持的位置,基本玩兩根回家就能發現他身上的衣服,被炸開的小花點了一個又一個小洞,燃到最後一點如果不及時丢開,還要炸燎着手。
梁淮青幫他點着了前面幾根,看他玩了一會,他去撿了個長條木棍,說:“過來,我給你綁好再玩。”
許聽榆丢開手上最後一截小神鞭,在空中炸得啪哒連續的幾聲。
他蹲到梁淮青身邊,看他一個一個把綠色小鞭打結成死扣,拉成長長的一串,最頭部的地方綁在樹棍尾端。
“拿着。”梁淮青把樹棍遞到他手裡,自己拿着長長的小神鞭拉到空地上,足有好幾米遠。
他掏出火柴,半攏着掌心點燃尾端,閃光花瞬間噼裡啪啦的炸了起來。
梁淮青看了兩眼,就走到水泥地台階前坐下,用火柴最後一點餘星,順手點了根煙。
他哈着冷氣,慢慢抽着煙,瞳孔裡時不時倒映出,許聽榆盯着小呲花,雀躍跳動的小步。
梁淮青看着他爛漫的笑臉,忽然覺得溫馨二字,不再讓他難以适應。
樓上有還開着燈,畫滿了許聽榆手寫下的,等着他們回去的‘家’,有能讓他們能溫暖安睡的床,有因為許聽榆纏着他下樓,還擺在桌上沒來得及收的年夜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