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們隻有兩個人,但此時他們就像世界上大多數幸福美滿的家庭一樣,在一起快樂地慶祝着新的一年。
他也在緩慢學會面對,那個總與他的本心背道而馳,甚至産生了想把此刻永遠記下的自己。
路上小孩放得震天響的花炮,梁淮青從來不讓許聽榆玩,他總覺得危險,容易炸傷。
但他也不會故意去說吓孩子的話,類似于偶爾聽見别的家長說,炸到了手要爛掉,或者整隻手都要炸沒的恐怖故事。
他隻說過幾次,他這個年紀還不能玩,買的也都是些往年他玩過的電光花、小蜜蜂還有摔炮。
但今年許聽榆記得他買了手持的煙花筒回來,很大很大的一個,他想了一整天,小神鞭一放完,他就丢開了樹棍,去抽出地上放得大煙花筒,塞到梁淮青手裡,躍躍欲試的讓他點着。
梁淮青抓着他的手,把他抱到身前坐下,說:“你拿不住,我帶着你放。”
他剛用抽了一半的煙,把撚子點着,就見懷裡的許聽榆,像一個被煙花炸開觸發的玩具。
隻要有煙花從筒裡咚得一聲沖出去,在黑夜中炸開一個五顔六色的花,他就要仰頭朝梁淮青哇一聲,但總說不清楚,隻會模糊地啊幾聲。
梁淮青能聽明白,近三十發的煙花炸開幾次,他就聽許聽榆哇了幾聲,吵得他耳朵痛。
再放剩下的幾個,他幹脆将下巴墊在他的頭頂,固定着不讓他對着他的耳朵瞎嚷嚷。
但許聽榆發現仰不了頭,就往上頂着他的下颚,眼睛閃動着,繼續哇着。
周圍除了他們還在放煙花,徹底沒有炮光了,今年的冬天尤其冷,前幾天還剛下了一場大雪,外面的土地都被凍得嚴嚴實實。
家長都嫌冷的天氣,他們更是不讓自家小孩在外面玩那麼久,怕把孩子凍着了,都被早早叫回了家。
但梁淮青沒那麼講究,想着一年也帶許聽榆玩不了幾次,直到陪着他,把最後一個煙花筒給玩完了。
他才領着許聽榆上樓,往他臉上搓了兩下,說:“冷不冷。”
這會許聽榆玩瘋了,哪怕進了屋裡,燈泡下照着他臉早就被凍得通紅一片,也搖着頭表達不冷。
但梁淮青一把電熱毯插上,暖熱了被窩,進出廚房煮個糖水的功夫,就看見許聽榆躺在被子裡睡熟的臉。
他把糖水放在一邊,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從口袋裡掏出了用紅紙包着的兩張青皮鈔票,壓在他枕頭下面時,想,又長大了一歲。
梁淮青把車停在炒茶坊邊,下車看見錢老闆又來了,他推開門,說:“我真沒藏茶,春夏兩季全讓費老闆提前定完了。”
說完,他也沒勁再跟他一遍又一遍重複什麼,“費老闆單都簽了,錢都付完全款了。”直接打開抽屜,把合同拿到桌上,讓他自己看。
也不知道是誰往外透的消息,開春不過一個多月,原先買不到他茶的那些老闆,都知道了他獨出來了,時常上門找他,經銷商也隔三差五帶着大包的錢過來,要買茶簽單。
其中錢老闆最為執着,近半個月他快跑了五六趟過來。
不是說:“淮青,我也不是不信你真沒茶了,實在是我接了不少其他老闆的單子,往後壓了又壓,買不到你的茶沒法交差。”
就是開始套近乎,說:“你當初在張凡凱那茶園的第一單是不是我定的,當時我是不是二話沒說就直接掏錢了。”之類的話。
錢老闆摸了把後進門許聽榆的腦袋,站到桌邊翻看着合同,說:“我知道,咱們合作多久的朋友了,我肯定信你。”
他這次也不跟他扯來扯去,看合同上面,确實都是費老闆簽的字,他把紙重新歸整到一起,說:“我這次來,是有大好事跟你說的。”
梁淮青煩是煩他,但到了他的地方就是客人,該招待他還是招待,他泡了杯花茶放在桌上,轉身去整理起了茶葉,對他口中的好事一點都沒感興趣。
“你别不信,淮青。”錢老闆也不介意,他拿起茶缸吹了兩口,說:“知道Y市上個月剛發生的大事嗎,毛尖,藍天雪綠,拍到了一斤15萬,成交。”
“叫什麼顔,顔文予,家裡祖上做毛尖貢品,都是進獻的茶葉。”
“你還不知道吧,Y市新建了一個占地5萬平方米的茶葉市場,聽說總投資1600萬,他家企業是大頭,年底就要竣工驗收,夏季我估摸着要正式開業。”
“他這個人我是沒有過交集,但說是愛茶如命,很愛惜人才。”
錢老闆鋪墊了一大堆,話在肚子裡繞了一大圈,想着他現在也不在張凡凱那幹了,沒什麼不好說的。
他勸着說:“我看你這麼年輕,手上還有這麼大的本領,也别光守着這四十畝了,把手上的活了了,拿着錢去Y市茶葉市場闖闖。”
“說不定哪天混出名聲了,能得他的另眼相看,也給你推推往上去的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