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雙手握住。”小老頭指出她的錯誤。“我們應該是有什麼誤會,藥是明碼标價80萬,不可能幾百萬。”
“那為什麼我父親會死?怎麼一點兒效果都沒有?”
她不聽勸,單手持槍,對着空蕩蕩連放兩槍。結果,手槍脫手而飛,铿锵砸在地上。
虎口和手腕的疼痛使得臉有一瞬間扭曲。
她握住抖動的手,直視小老頭的眼,一步一步靠近:“他原本可以多活兩年。兩年!因為你們的藥,半個月就死了,這半個月裡,他生不如死。”眼角和眉峰骨酸脹,心口撕裂了般,淚水從眼眶嘩嘩流淌出。
小老頭擡眉,額頭壓出四條溝壑,“你意思是說,是我們害死你的父親?”
“人都死了,這是事實!”
腳尖踢到手槍,她撿起。
“不可能。”他斂眸思考。
“還不可能!”
大跨兩步,她恨恨将槍拍在桌面上。通紅的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小老頭擡起頭,眼瞳紋絲不動,淡定地承受付芮的驚濤憤怒。
“這藥,雖不能保證完全治好你父親,延續10年的生命是可以的。至于你父親的死,我無法确定是否因藥造成。”
“我怎麼相信你。”她無法接受。
“我沒記錯的話,當初買藥的時候,你可是跑過醫院驗證過的不是嗎?你是确定好,才付尾款的。若還是有疑問,你可以問下陪你來的朋友。”
付芮搖搖頭,無力地坐在椅子上。
她喃喃自語:“我的父親,還是死了,死了……”
“人死不能複生,請節哀。”小老頭心口的弦稍稍松弛,朝她深深鞠一躬。
桌面繼續轉動,槍上折射的光一片一片滑過她的臉龐。
手指挑出另一隻長管銀身手槍,按照說明書填裝子彈。
槍口再次調轉,這次卻沒有對準她的臉。
小老頭垂眸望着漆黑的洞口,下巴向後縮,手指偷偷按下桌底某個凸起。
“醫院會不會跟你是一夥的?”付芮揚眉,緊盯着他的眼睛,“你這裡的東西是見不得光的。誰知道你們為了賺錢,是不是坑蒙拐騙,不折手段呢?”
“我理解您的不信任,但你的朋友俊毛,總該相信吧。是他介紹你來這兒買救命藥,并不是我們。”
槍口并未因他的話移動,付芮搖搖頭,兩張怨恨的臉在她眼前交纏怒喊,“不,不,不,就是你們!是你們造成這一切的。”
拿着槍的手發抖。小老頭擔憂地盯着槍口,趁付芮注意力分散,手指快速按住放槍的立台後面一按鈕。
瞬時,付芮發出短促的痛叫,銀身長管槍挂起她的手,一起吸附在立台上。她拔拔手,絲毫動不了,反而越往外扯越痛。
“你放開我!”
“對不起,我不能拿我的命當玩笑開。”小老頭重新背起雙手,居高臨下瞧着付芮的臉色,“你需要冷靜下。”
“我很冷靜,很冷靜!你現在放開我!”
他擺擺下垂的松肉,“我以自己的名譽向你保證,特效藥根本不會短短半個月就要了你父親的命。”
“屁名譽!”付芮眼角瞄上另一隻槍,那是剛才她使用過的女士手槍,于是她故意起身,側擋另一隻自由的手,毫不猶豫,反手拔出對準小老頭,“做暗下交易的有什麼名譽不名譽。”
砰!砰!
子彈才射出半米距離,牢牢卡在空中。
付芮的臉都傻了。
小老頭挑眉,左邊的兩條皺紋加深。伸出手指對着付芮的傻臉虛空敲敲,空氣中蕩出一圈圈漣漪。
是隐形保護牆。
“我小老頭的名字,在整個暗市沒有誰不知道的。這樣吧,你把剩餘的藥和你父親的身體組織交給我,我幫你查找真相。”
他們隻見過兩面,第一次從始至終給她一種和善有禮貌的印象;第二次,雖說已動上手,但他的臉從沒像此刻般嚴肅,混濁的雙眼,甚至冒出一絲寒氣。
不知是這絲寒氣吹滅她的怒火,還是其他的什麼。她逐漸冷靜下來,回想起暗市雖然自由開放,但還是有規矩束縛。一個人要是沒有了名譽,那麼他将徹底被逐出暗市,嚴重的還會被追殺。
女士手槍乖乖放回原位,她說:“放開吧,我去拿東西。”
小老頭點點頭,手指放在架槍立台後面一按,接着手一揮,指尖指向進來的門。
禁锢手的銀身長管槍掉落,付芮收回手,揉着手背手心,然後順着小老頭手指方向離開。
付芮趕到家中已是傍晚六點。
她一打開門,就拿出掃帚四處掃地。父親骨灰盒被趙二康的人摔開,這裡肯定還有些殘餘。至于放在俊毛家裡的骨灰,她不想驚動俊毛。大範圍掃了幾下後,一小堆灰塵聚集。她蹲下,手指撥了撥,灰塵裡參雜着幾粒白色粉塊。
轉頭擡手,抽出壓在車鍊條下面的碎布條,攤開鋪在地上,雙掌攏起灰塵,放入專門擦拭油污的備用碎布條裡,然後折疊成小布包塞進口袋裡。
接着,她又翻抽屜。父親病倒後,她一人擔起修車家業,有時忙起來會忘記喂父親吃藥,她為了提醒自己,準時快速上樓,把藥分開好幾份,放在家裡各個角落。
不多會兒,在放扳手的工具箱裡,挖開一角,裡面藏着一個大拇指長粗的玻璃瓶。撥拉出藥瓶,綠色的膠囊型藥粒跟着跳動兩下。嘴對藥瓶吹去鐵屑,裝入口袋裡。
窗外喧嘩,走過一群剛下班的工人。
她瞧了一眼通向二樓的樓梯,黑黝黝,無聲無息。又瞧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心裡估摸還有一會兒時間可以趕回來。
随後,她急匆匆關門,一路跑回小老頭的房子。
“留下你的電話,”小老頭看着兩樣東西,“有消息會聯系你。很快的。”
桌上的槍還在,她的目光流連忘返,“我想把這些試完。”
“可以。”小老頭頭也不擡,專注地篩灰塵裡的骨灰。
付芮轉動桌面,裝模做樣挑選槍。觀察到小老頭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便拿起一隻槍。右手食指戴着一枚銀戒指,藍寶石一閃一閃。
她可沒有錢□□。
把桌子上的槍全部使用了一圈後,她向小老頭告辭。
天空邊際隻剩一條橙紅。
付芮擔心貝琪醒來餓肚子,她踏着路燈光,急促跑回家。
家門口,她拿出鑰匙開鎖,卻發現卷閘門是在上面。眼皮猛烈一跳,鑰匙從手中滑落,她“哐!”地推開門,奔向二樓,幽暗的樓梯狹道,咚咚咚腳步聲猶如大河流百米墜下。
“貝琪!”
卧室門大開,淩亂的床鋪上空無一人。
她頓時心慌如亂麻。
一轉頭,木闆門上留有一句鮮紅的“戰書”。
“永昌145W倉庫,小心她的命。”
忽如其來的劇痛順着頸椎直沖而上,給予她後腦勺猛烈的攻擊。
一陣眩暈襲來,她連忙扶住門把手,好一會兒後,睜開赤紅的雙眼,“趙二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