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倒擋路的椅子,她頭向前,撞到金屬床架子。頓時,頭昏眼花。腳下一個不穩,身斜斜跌倒向地,手肘砸在推倒的椅子腿上,又麻又痛。
眼淚花不争氣地冒出。
她咒罵一聲,将此全怪在暗河弄垮了她身體,要不然這點小痛平時根本不在意。
揉揉手肘,支起身,爬上自己的床鋪。
雙手握住錄音機放在胸前。
一整夜,爸爸的聲音陪着她一整夜。
牆上的時鐘顯示時間6:00。此時是換班的時間。
她睜開雙眼,看到門外走廊上,穿着工作服的換班犯人在走動。
轉身拿出照片和錄音機藏在衣服内袋裡。
她付芮不是縮頭烏龜!她要去見付銳,然後狠狠打他一拳。
走出門,悄無聲息地插入隊伍,身上早就換好的工作服,将她融合進人群。
再次進入地下世界,巨人通道肅穆清冷的氛圍大變樣,熱火朝天,緊張又焦急。她跟着隊伍經過的地方一會兒燥熱,一會兒寒冷。
小如螞蟻的大家,臉上都挂着疲倦忙碌。待久了,她還能聞出一股恐懼的味道,穿插彌漫在人群中。
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警告,警告,N5急需填充冰霧,N5急需填充冰霧。”
頭頂響起電子喇叭音。
她無所适從地東張西望。一列擡着金屬藥丸的小隊從她面前跑去,隊員一個接一個跳上運輸車。
小隊剛走,又一則警告廣播響起。
“警告,警告,C18急需填充冰霧,C18急需填充冰霧。”
她被人推了一把,來人兇狠着一張臉,不耐煩地朝她喊:“傻愣着幹嘛啊,跟上我們的隊伍。走走走!”
付芮被強拉進小隊,與其他三人擡着裝載冰霧的器皿坐上運輸車。她看到,原本一列20人小隊隻要拿着一個冰霧就行,現在是五個。更奇怪的是,隊伍裡還有B區的犯人,一個頭發灰白的老年人,一個缺了一隻手看起來像個病弱的殘疾人。
運輸車加快速度,左甩右甩,晃得一犯人罵咧咧。
"日娘的狗比暗河,怎麼突然就病貓變老虎。媽的,它東蹿西跳的到底要幹嘛!"
付芮看向那男人。男人雙眼布滿紅血絲,怒顔有些猙獰。雙手握拳狠捶兩下大腿,拳頭下,大腿帶着膝蓋卻不停地打擺子。
他們下車進入C18區。門一打開,沒有任何寒氣。
他們沒有繼續下行,而是快步走向通向控制室的通道。
領隊的隊長打開閃黃燈的門,他們湧進去,第一眼就看到大屏幕上洶湧瘋漲的河水。
“快!”隊長大手高高一揮。
大家齊心協力調整角度,連放三顆冰霧。
三顆冰霧疊加,暗河很快變冰河。
隊長看着屏幕,仍不放心,又指揮着放完一顆冰霧。
結果,有隊員發現發射器被冰住,無法調整。
隊長瞪大眼睛,手不停地摸長滿胡渣的下巴,心裡琢磨着會不會把發射器凍壞了。
最近暗河威力大增,平時一顆冰霧根本就壓不住。就算連投加強,也扛不住兩天時間。要是過了時間,因他造成損壞的噴射器派不上用場,他必定要被處決。
看着大屏幕裡,冰住的暗河高度漲到他們控制室下,從小門出去,踩着冰面拿迷你伸縮梯踮腳,剛好能夠着噴射器。
他轉過身,環視隊員,盯住那一老一殘疾還有付芮,指着他們說:“你們出去看噴射器。”
那兩人面露難色,望望周邊的隊員,無一人出來說話。隻有付芮面無表情,沒有動靜。
“怎麼?不聽?快點,我們這些年輕力壯的完整人還要支援其他區域,别耽誤!”
其他隊員遠離他們,跟随隊長逼視他們。
老人歎氣,第一個認命。
殘疾人還想反抗他們欺負弱小的行為,結果被隊長幾人瞪熄火。
付芮是最後一個動身的人,她提着迷你伸縮梯,不以為意。
小門自帶伸縮階梯,觸到冰面停止下放,他們打開手電筒,依次排列走下去。
最後一個人踏出門檻後,小門立馬被裡面的人關上。
外面變得漆黑,寒氣鑽進衣服縫隙。付芮拉緊連衣帽,小心翼翼地看着腳下光圈中的階梯。
三人聚集到一點,擡起手電筒打光各自張望,尋找發射器。
付芮首先瞅準一個最近的發射器走去。
走了幾步路,聽到身後有人跟着。
燈光一轉,來人慌忙躲眼。
是那個殘疾人,再看他後面,跟着老人。
付芮轉回燈光,走到發射器下面,對他們說:“這個交給你們吧。我去旁邊的看看。”
殘疾人和老人點點頭。
她又走了二十幾步,放下梯子,升高半米後慢慢踏了上去。
燈光照到整個發射器被凍住。怪不得無法轉動。
她用手電筒的鐵屁股敲打上面的厚冰,薄的地方裂開,小碎片簌簌掉落。她又用一樣的手法去敲其他地方。
不遠處,傳來铿锵聲。他們也在用手電筒敲冰。
碎冰簌簌落下,燈光卻一閃一閃。
她停手,意識到發射器這麼多,一個一個用手電筒敲,豈不是要報廢。沒了燈光,她在這裡就是個瞎子。
剛想完,手電筒光強度減弱。
用力拍拍電筒頭,燈光閃爍,光度更弱了。
遙望控制室小亮窗口。她決定回去問隊長他們要新的手電筒和敲冰的工具。
弱弱的光圈照着小梯子上,一條一條窄到隻能踩半隻腳的梯梁。
她眨眨眼,腳剛放下去,沒成想梯梁上有一層剛結的薄冰,整個人向後滑倒,高揚的手掌一絲涼嗖嗖,随後咚一聲躺在冰面上。
聽到聲音的一老一殘高喊:“咋了?”
一束光遠遠打過來,他們隻能大緻看到冰面上有人掙紮橫坐的輪廓。
“沒事!”付芮對他們高喊。
喊完後,她感覺到掌心濕滑,手指觸摸,一陣刺痛。
心有感應,趕緊聞聞手指,一股血腥味。
這下子她是不得不趕回去。
一手包住受傷的掌心,鮮血止不住地滴落,在冰面上染紅一團。
手電筒損壞,她一路走得遲疑緩慢。
踏上小門延伸下來的階梯,完好的另一隻手屈指急促敲門。
“隊長,快開門。我手受傷了,手電筒也壞了,還有,給我們些敲冰的工具吧。”
她又敲了敲門。
小門終于打開。
隊長先是看她兩眼,擋在門前絲毫沒有讓她進去的意思。
她伸出血紅的手掌:“隊長,讓我進去包紮一下。這個樣子,我不好做事 。”
隊長眼睛向下瞄瞄她的手掌,雙腳沒有動。他叫身後的隊員給她手電筒和一包裝工具的布袋。
“隊長,先讓我進去處理傷口吧,弄完我就再出來。”付芮堅持地說。
“不行!這裡沒有藥。先去做事!”
“隊長……”
“想幹什麼!”隊長瞪大眼睛威懾她。
“傷口太大,會感染的!”
付芮本身脾氣就大,隻是會忍,可還在冒血的傷口痛得讓她耐不住。
“不管!”
“你——”
——“啊呀,來人啊!救命啊!”
她走來的地方傳來蒼老的呼救聲。
呼救聲越來越近,隻見階梯下,老人表情驚恐無比,上氣不接下氣。
“快,快,快跑啊!”
老人不管付芮還在上頭,一個勁地往上沖。
付芮第一反應看向遠方,鼻息下灌來一股寒冷的潮濕。
“暗河?!”
話一出口,小腹一痛,小門突然關上,她的身體往後飛倒。
媽的!這狗隊長竟踢她一腳。
身體在冰面上砸出不小的水花。
未等人站起,激烈的水浪瞬間淹沒她。
前不久才體驗過的窒息,再次封閉她的咽喉。
四肢被冰冷的水麻痹,逐漸僵硬。
她像一個石頭娃娃向下沉去。
掌心的血在水中劃出淡薄的紅飄帶。
一個靈活的人穿過紅絲帶,将她一把抓住,往上遊去。
神秘人的頭沖出水面,一隻強壯的手臂攀上通道邊緣。
裡面的人将他們拉出水面。
“人已準備待續。”幫把手的人說到。
“付銳呢?”
小燈照出神秘人的容貌,敦厚平凡。
“正在路上。”
阿貴眼眸一轉,閃亮逼人,簡短地發出命令。
“走!”
一個小時後。
c18控制室裡,跪着一片人,他們的雙手被捆在腰後。
領頭的隊長,面如土色,他偷瞧一眼坐在大屏幕前的付銳。
付銳看着大屏幕裡,流動的水面慢慢下降。
此時,一個巨獸般強壯的男人遞給他兩件物品。
他垂眼一看,錄音機和照片。
拿起錄音機甩甩水,寶貴地放入貼身内口袋。
“人呢?”他冷冷說。
“沒找着,就隻有這兩樣。”
他臉部的肌肉抖動,幽深的雙眼,毫不掩飾狠厲。
“把他們丢河裡。”
賈書生點頭,拿出一箱黑盒子,盒蓋彈開,裡面裝列一排五顔六色液體的針管。
他指揮人,給他們一人打一針。
沒過多久,全部倒地身體扭曲,再過一段時間,抵擋不住的人,身體開始融化,血肉黏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