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你讓它動起來。”另一個大孩子附和。

小男孩擡擡酸痛的手，隻有沉默不語。

“阿迪，你就是在撒謊！”

“我沒有！”小男孩憤怒地瞪着他倆。“我發現它時，它就是完整的，還發着光呢！”

“又來了又來了，我們不要理他，愛撒謊的阿迪。”

大孩子互相嬉笑，轉身就要離開。

小男孩提着車頭，跟在後頭大聲反駁。

“我沒有撒謊！我沒有！”

大孩子們故意不理他，繼續往前走，最後小跑開。

提着鐵家夥的小男孩放慢腳步，辯駁的聲音變小，跟着腳步一起停下。

低着小腦袋，看起來很難過。

付芮望着小男孩的後背，慢慢走近。

小男孩個頭才到她胸下，她向前俯身，探頭瞧小男孩的表情。

“你要看嗎？”

小男孩猝不及防旋轉身體，幾乎占據一半臉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她不動。

見她一直不動，小男孩眨眨眼，長睫毛扇扇，将車頭遞近輕碰到她的大腿。

大腿傳來感覺，她低頭看到奇怪黑舊的車頭，一眼，她整個人仿若被吸住，手指微動，緩緩擡起摸向車頭。

好熟悉的氣息。

“摸摸也可以哦。”

小男孩的聲音響起，她卻聽不進。

手摸到車頭，掌心觸及處，有什麼東西在動，下一瞬間，藍色光芒擠出肉掌與鐵片的縫隙。

小男孩一聲驚呼，車頭斷截處出現幾根線條，這些線條向後延續，分叉開枝散葉，勾描完整車身。藍光閃爍，線條之間組成的表面——可透視的車身，逐漸凝固成實物。

“是真的！我就說我沒撒謊！”

小男孩手指小心翼翼戳到實體，立馬高興地拍掌。

然而，沒高興幾秒，車身忽然變淡，一眨眼化作煙塵。

付芮手掌稍微離開一點，車身失去能源支撐，再度變成廢鐵車頭。

“哎？怎麼沒有了。”

阿迪費力擡起來左右瞧，試圖找到某個開啟的按鍵。

車頭重重放在地上，他伸出小手掌學着付芮方才的動作，貼住車頭。

沒有反應。

“大姐姐，你是怎麼開啟它的？”

不知為何，付芮頭自摸車頭後，有些暈乎乎的。阿迪的話壓根就沒聽進去。

阿迪反複嘗試幾次後，忽拉住她的手貼在她剛才的位置上。

一瞬間，電流般的感覺接通她的身體，直竄大腦深處。

眼前畫面模糊，一團藍霧翻騰。

“快來吧——快來吧——”

耳邊回蕩着分不清性别的飄渺之音。

手抽搐地遠離車頭，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剛爬上車座的阿迪，屁股一空，摔在地上。

他呆愣臉看到付芮越走越快的背影。

“别走啊！”

阿迪一聲大喊，随即跳起來，使勁抱起車頭，追在後頭。

那夢幻的聲音，令她心凹進一塊，湧出的情緒複雜到叫人悶痛。

害怕嗎？不是。

難過嗎？也不是。

開心到悲傷？更不是。

那是什麼？

如果那聲音是俊毛和貝琪，那就是好久不見的感受。

如果是爸爸，那就是日夜哀思得到釋放。

她埋頭陷入自己的世界，腳不知不覺走到營地大門。

營地的大門由冰柱和冷石人為修築而成。

她順勢坐在門腳前冰冷的石頭上。

“大姐姐，你怎麼來這裡坐？”

一聲鐵重物哐當砸地上。

阿迪氣喘籲籲，彎腰，雙手撐車把，臉熱紅熱紅的。

付芮斜視他一眼，手拍拍旁邊的空位，示意坐下休息。

“我等安甯兒回來。”

“安甯兒修女？哦，你是在擔心她吧。放心，安甯兒比我們這些差混種強大多了！”

營地大門距離雙色火最遠，風吹來，有點涼嗖嗖。

付芮感覺胸口的悶與頭暈，在涼風習習中逐漸消散。

“混種？阿迪，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她側頭，注意到阿迪模拟車頭往她手掌怼的動作。

“我們嗎？”阿迪抖手收回車頭，有些慌張地說：“當然是從實驗室裡出生的。”

實驗室三字，令她聯想到丙火監獄裡的那個實驗室，還有那個所謂的親生父親。

她臉色立馬難看起來。

阿迪誤以為她對他們有不好的想法，“我們可不是外面的怪物。我們是長得醜，可沒有半點殺戮之心。我們，隻是可憐可卑可棄的廢物。”

阿迪聲音低落，手無意識撫摸車頭。

那小模樣别說多無助了。

付芮眼停留在阿迪手下的車頭，有一個主意。

“想兜兜風嗎？”

阿迪擡起頭，可憐巴巴的大大眼睛閃爍疑惑。

付芮一笑，主動将手貼在車頭上。

藍光大閃，一輛嶄新锃亮的雪地摩托車顯形。

阿迪湊前愛不釋手。

“别摸了，坐上來。”

付芮擡腿跨坐上，雙手握車把，低頭研究面闆。

“你會開？”身後阿迪遲疑。

付芮回過頭，眼神意味深長：“當然。”

見阿迪不是很信任她的話，上身扭來扭去，就是不見下身擡腿。

付芮歎氣，下車，一把撈起阿迪腋下 ，擡上車後座。

“坐穩了。”

阿迪未答聲，身體突然往後一仰，坐下雪地摩托車向前猛開。

當他手好不容易抓到付芮的衣服，車子居然向上斜着起飛。

速度之快，耳邊盡是風呼嘯。

“啊——太快了！”

阿迪适應一會兒後，眯着眼，看到他們正飛向雙色火高射的兩柱紫藍光。

越來越近，車子速度不減反而加快，馬上就要撞進去了！

“快停下！快停啊！”他恐慌地大喊。

來不及了！

阿迪閉上眼。

感受到身體向上90度折轉，地心引力從腳底轉移到後背。

眯開眼。

咦？

他們正沿着筆直的雙色光柱向上平行飛行。

他扭頭朝身後看，營地縮小成皮球大小。

他忽然意識到，他們正在百米高以上的高空。

“抱住我的腰。”前面付芮說。

小命捏在别人手裡，阿迪乖乖環住她的腰，兩手死死相扣。

“阿迪，知道下墜翻身嗎？”

阿迪：啊？

車能源發動聲停止。

他們跟着車子往下墜。

“啊！——啊！——”

阿迪瘋狂尖叫，聲音響徹洞穴。

付芮抿嘴笑，估摸墜落的位置，手下傳遞意念。

轟！

雪地摩托車模仿出老搭檔紫怒風的聲音。

這熟悉的一聲，令她恍惚一秒。

他們一百八十度側翻轉，車底朝下懸停空中。

付芮心血來潮，帶着緊靠她後背的阿迪，在營地上空一會兒飛行環繞，一會兒上下起伏，免費帶阿迪體驗坐空中過山車。

阿迪臉色發白，死死扒着她後背瑟瑟發抖。

付芮察覺阿迪不喊叫，心裡不安，停止胡鬧，緩緩降落在營地大門外空地。

她連忙跳下車，轉身抱着身體虛軟的阿迪。

“阿迪，阿迪，你怎麼樣？”

阿迪頭搖晃，默不作聲。

付芮有點被吓到了，阿迪阿迪的不停喚。

一旁的雪地摩托車失去“注意”，打回原形，車頭掉落在冷硬的冰層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