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一聲咻。
一發子彈打穿他下意識擡起的手，接着又是一發子彈。
伴随着是付芮驚叫。
“不要開槍，快掉下去了！”
面對又一顆子彈，他躲也不躲，擴大的手掌嵌上兩顆子彈。
那一邊，安甯兒連開兩槍的後坐力，晃動着全身，使得付芮身體下滑的速度加快，腰已經完全探出邊緣，就剩下腹和勾起的腳尖徒勞地摩擦冰面。
破空聲乍響！
幹瘦的薄掌一甩，手臂飛得老長，精準捅穿付芮的小腿釘進冰層，中止兩人墜下冰淵。
付芮扭着臉痛喊一聲，便咬牙閉嘴。
再痛也沒關系，至少她們的命保住了。
小腿向後拉扯，她痛得揪臉露牙龈。
身後，男人将她們一點一點拽拉上去。
“你千萬不要松手。再痛也别松開。”
背後傳來男人陰恻恻的聲音。
她當然不會放開安甯兒！不過，他是要做什麼？
斜眼去夠後頭男人的意圖。
下一秒，後背被一根長管捅穿，将她牢牢釘在冰層。
下面的安甯兒措不及防被噴一臉血。
她瞠眼，嘴唇顫抖，“付芮……”
傑特半蹲在付芮頭旁，在她眼前擦拭剛從她小腿拔出的手掌。
“請原諒我。”他的臉沒有一絲負罪感，“我得空出手來救下面的人呀。來，我幫你救她上來。”
擦拭完血手，對安甯兒伸以援手。
“上來吧，我的小貓咪。”
安甯兒憤恨地瞪男人，就當她打算偷打槍一擊斃命之時。
一團小黑影嚎叫着撲抱男人的腦袋。
傑特沒有防備，側身倒去，帶着偷襲者掉下冰淵。
下墜中，他反應極快，投出去拉長的手，鈎抓住冰壁，然後收回手臂，他的人飛快上升，最後一翻身，又站在冰面上。
腦袋上的黑影靈活又蠻纏，惹惱得他延長指甲尖，插進皮肉裡，狠狠捏起，往地上砸。
頭皮刺痛，十幾根屬于他的頭發飛卷在空中。
手摸上亂糟糟的頭發，又下摸臉上流血泛疼的咬痕。
臭東西！
他惡狠狠地紮刺地上滾打亂爬的小号怪物。
那怪物背上長着兩個不對稱的小肉瘤，全身的長毛發稀稀疏疏，醜陋的小臉依稀看出人類小女孩的輪廓，像是剛變異。
小怪物一個沒躲開，肩膀插入一隻手，它低聲嗷嚎，整個身體被高高抛起，然後胡亂拍在冰面上，砸裂許多個淺坑。
傑特洩完憤，幹脆地最後一甩，将小怪物抛下冰淵。
他冷笑一聲，轉過頭，對上一雙全黑的眼睛。
如小山般龐大健碩的身軀，上前幾步，籠蓋住他全身。
他仰起頭，望着突然出現的怪物首領。
黑暗中，五道白光一閃，比洗澡盆大的爪掌劈下，他擡變起得幹硬的雙臂防禦，同時往後撤。
雙臂瞬間斬斷，掉在冰面上。
傑特表情凝重，垂下的半臂拉長墜地，接應爬來的半截斷臂手，二者骨肉重相連，皮肉連接一起，一雙手臂完好如初。
該死的低級畜生，白喂你們那麼多混種……
暫時無人顧及的付芮兩人還掙紮在懸壁邊緣。
“快，……快爬上來……”
付芮眼神虛浮，鮮血從身下不停流落，滴在安甯兒的上衣。她的雙臂已經保持垂墜的姿勢很久，久到完全麻木。
“快呀，抓着我爬上來。”
付芮使勁催促。
安甯兒看一眼她背上那一截鋼管，一隻手抓住付芮的臂膀，然後是另一隻手。她不用腳，改用上肢力量攀付芮垂下的雙臂。
為讓安甯兒能爬得順暢，付芮低下頭。微張的嘴，鮮血瀝瀝流下，攀爬的動作讓胸背處貫穿傷撕裂得更加厲害。
安甯兒大腿感受到一股股流不完的濕熱，她意識到那是付芮體内的血。
付芮……
一口氣頓時哽咽在喉頭，喉嚨吞咽兩下，才輕送出這口氣。
手腳攀爬的速度加快，一隻手握住鋼管，借着這根鋼管，她終于支起上半身，一擡頭，望去，眼神大放光彩，有救了！——
頭頂兩隻腳搭在冰層邊緣上，付芮胸口錐心的痛瞬間釋緩，她緩慢深長地吸一口氣，兩隻麻木的手不忘托着安甯兒向上頂，期望能多給對方一點成功爬上去的力量。
眼前一閃一閃，所看到的景象幾乎模糊。她明白自己即将支撐不住。
必須要趕在安甯兒上去前。
兩隻手不受控制地胡亂托舉。
忽然，手上重量憑空消失。
她松一口氣，嘴角露出一絲笑。
安甯兒安全了。
然而，眼前一道黑影落下，她下意識抓住，入手是厚重的衣布，有點像安甯兒的衣服，一種不好的預感如針密密戳她的後腦。
虛弱到半眯不閉的雙眼猛睜開。
安甯兒的脖子側面切開大口子，噴血如泉，眼裡的震驚還未完全退散。
“安甯兒！！！”
她嘶喊着，絲毫感受不到背上的鈍痛。
抓衣服的手背青筋暴起，手中的重量越來越沉。幾分鐘後，她汗如雨下，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憋得漲紅。手臂上的汗水凝聚成細流滑入手心，緊揪住的衣服有些滑落。
衣服緊繃，布塊縫合處的細線一一崩斷，付芮錯開眼，不敢想象後果如何，隻是執拗着，逼迫自己最後的意志力堅持不放手。
一隻纖細素手覆蓋緊拽衣服的手，多年的老繭摩挲付芮的手背皮，然後輕輕掰她的手指頭。
她濕潤赤紅的雙眼愣愣看向安甯兒，對方淺色的眼眸告訴付芮：放手吧。
“不，不。”付芮狂晃腦袋，嘴裡甩血沫。
安甯兒無奈地閉目，眉頭擰起，面容一片凄楚，最後她使出全身的勁，掰折斷付芮的手腕，如願掉入深到發黑的冰源。
“不！——不！——不要！——不——”
付芮抻脖怒吼，淚水不斷滑落，滴答滴答追随而去。
眼前一黑一黑，她再也瞧不到安甯兒的痕迹。
恍惚間，有人喊她。
付芮……
大姐姐……
聲音交織在腦後，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連着長長的鋼管一起離開冰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