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在這裡呆着,等我吩咐。”
徐圭言說後便走了進去,牢房狹小逼仄,環境陰暗,白色牆壁斑駁,不知是青苔還是厚血痕長出了黴,角落有鼠蟲叽喳的聲音。徐圭言貓着腰走了進去,環視一周後,她才走進,蹲下來檢查劉謙明的屍體。
外面仵作已經準備好了,不住地往裡看。
牢房本就擁擠,匆忙的腳步聲傳來,是縣尉陸明川,他急匆匆地趕過來。
“劉縣令死了?怎麼一回事?”
典獄長行禮後讓發現劉謙明屍體的獄卒過來說話,“今日傍晚放飯的時候,劉縣令還是活着的,收碗筷的時候,他就沒氣了。”
“飯裡有毒?”陸明川看向仵作,仵作搖頭,“回縣尉,縣令在裡面,她不讓我們進去,死因不明。”
陸明川點點頭,往前邁了一步,探頭詢問:“徐縣令,可否讓仵作進去驗屍?”
徐圭言沒回應,一行人站在門口,獄中又濕又悶,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不一會兒,除了仵作的其他人表情都不太好。
“好了,進去驗屍吧,”徐圭言從裡面鑽出來。
她看到了陸明川和典獄長,還有發現劉謙明死了的獄卒,“你們三個跟我走,”轉頭又對着仵作說:“今晚我就要看到彙報。”
做完這些話,一行人才離開牢獄。
三人去了西廳,半樂倒了茶後便關上了門離開。
“劉謙明入獄的時候,我遵從您的意思,好生照看,生怕出意外,”陸明川開口,他看向徐圭言,小心謹慎地說,“平民罪犯死在牢獄之中本就是大事,更别提一城縣令,後續我會好好調查的。”
徐圭言喝了口茶,态度出乎陸明川的意料,“現在不是分責的時候,搞清楚為何被殺,被何人所殺,才是重中之重。明日長史定會責問,你們跟我去彙報,實話實說即可。”
長史作為刺史的助手,負責遞交州下每城縣令的奏折,出了事縣令也應該先見長史,情況嚴重刺史才會親自面見。
涼州城前縣令死于牢中,是頭等大事,朝廷官員橫死獄中,處理不當是要掉腦袋的。
長史彙報給刺史後,刺史上交折子給觀察使,由觀察使遞交給尚書省,尚書省來定奪是否上報皇帝。
陸明川聽到徐圭言這麼說,心中倒是對她多了幾分敬佩。一般牢中出事,第一件事就是脫推責任,一般都是縣尉頂罪、受罰,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願意花時間查明真相的縣令不多,緊接着,陸明川轉念一想,誰知道徐圭言是真的想查,還是會在調查過程中給他扣帽子,不到最後一刻,她的真實想法無人可知。
這是,西廳的門突然被推開了,先入眼的是一雙樸素昂貴的文靴,靴筒用上等皮革制成,質地細膩柔軟,隐隐泛着油亮的光澤。
靴面上無過多的繁複裝飾,僅在靴口處繡有簡潔的雲紋圖案。
緊接着,縣丞李林大大方方地邁進西廳屋内。
徐圭言掃了一眼,放下茶杯,松松地靠在椅背上。
李林說不上有多慌忙,站在門口大聲地問了一句:“縣令,那劉謙明真死了在了獄中?”
徐圭言瞥了他一眼,示意他關門進來。李林本是涼州另一地方上的縣令,徐圭言剛到涼州後,拿到了一份名單,上面寫着每個地方縣令的表現、政績,徐圭言點了他,李林升職調任到了涼州城做縣丞。
文丞武尉,牢獄裡的事和李林無關。
“你怎麼來了?”徐圭言發問。
“死縣令是大事。”
“那你有何高見?”
“縣令您如何看?”
徐圭言笑着搖頭,“我沒有看法。”
李林卻擡手作揖,聲嚴色厲,“必須查出真兇,今日兇手敢對劉謙明動手,唇亡齒寒,我們也會有這一天的。一城之主,死在牢獄之中,這是縣衙的恥辱,兇手簡直是膽大包天!”
徐圭言迷了眯眼,她覺得李林的反應太反常了,平淡地說了一句:“我和縣尉會調查的。”
李林對上徐圭言的眼,又看了一眼陸明川。
陸明川沒有話對他說,隻是覺得李林多管閑事,扭頭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李林又看向徐圭言,往前走了幾步後,猶猶豫豫地說:“前些天縣令您囑咐我整理稅務賬款,要查涼州城的賦稅收繳情況,前腳剛開始查,後面劉縣令便出了事,這個時間點很微妙。”
“是很微妙,”徐圭言歎了口氣,看着對面的李林,“不僅微妙,還是一種警告。”
她突然想起秦斯禮的話——“死兩個縣令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緊接着,徐圭言發問:“怎麼,你的意思是我不應該查涼州賦稅的事?”
李林幹笑一聲,搖了搖頭,“卑職并不是這個意思,但這是不得不考慮的……”
徐圭言心裡滿是疑惑,沒有心思再和他周旋,“還有事嗎?”
李林自然是看出了徐圭言的不耐煩,請禮後退了出去,沒一會兒陸明川也離開了。
徐圭言沒急着走,留下發現屍體的獄卒和驗過屍體的仵作。
“不是中毒,是被勒死的,頸部有勒痕、淤青,飯裡無毒。根據手法來看,此人極為熟練。”
徐圭言看向獄卒,“今晚除了你,輪值的還有誰?”
獄卒猶豫了一下說,“……隻有我一人”
“……”
徐圭言按了按眉心,“把你們發現的内容寫成文書,寫好了後呈上來。”
獄卒和典獄長兩人走了出去,西廳隻剩下了徐圭言一個人。
她長出一口氣。
過了許久,半樂輕輕敲門,“姑娘,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