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巫見到鲶魚精已經沒有了威脅，收回溯遊珠，派人将還等候在部落外的人接回來。

鲶魚精口中吐出的粘液濺得到處都是，金燃青嫌棄地皺起眉頭，最後還是氣不過，提起裙子就往鲶魚精身上踹幾腳：“我說那群狐狸怎麼敢來我們這邊挖人心，原來是這東西在背後攪事。”

說完，她的目光被那顆發出瑩潤光澤的溯遊珠吸引，拉着老巫的手臂問道：“娘，這顆神奇的珠子是怎麼來的？”

老巫沒來得及說話，大巫便跳下了馬，插話道：“燃青，夜裡風涼，雨水還在下，這樣的情況容易滋生瘟疫，你先把族人帶到應急的山洞裡安頓好，我要先處理這條魚。”

聽她這麼說，金燃青臉色稍顯沉重，應了一聲是，然後扯開嗓子聚集衆人，衆人尤有後怕，慢慢地往金燃青身邊移動，同時将話傳遞下去。

金燃青擦了擦額頭上的雨水，衆人行動很配合她的指揮，大部分人在兩個時辰内都聚集到山洞裡，但是仍有一些人沒有音訊，怕是迷了路，或者不小心掉入山坑裡，好在最後被周琅找了回來。

其他人仍有餘力的，紛紛自告奮勇，走出山洞，到外面拾撿柴火和被遺落的物件，或者去洪水區搜尋沒來得及帶上的家禽，比如楊戬。

他找到了一群瑟瑟發抖的雞，它們排排站在漂浮的木頭上，咯咯地叫着，怪凄慘的，幸好這木頭漂得高，楊戬遊到水裡将它們推上岸。

他剛想把它們都趕回去，便注意到水面有動靜，定睛一看，是那隻小黃狗，它拼命地揮着爪子終于遊上了岸，氣喘籲籲地吐出舌頭，“咚”地一下狼狽地趴在地上。

“還以為找不到你了。”楊戬驚喜地摸摸它的頭，之前趕着上山把它忘了，想起來的時候他也揪心，畢竟也是一條生命，而且也聰明，讨人喜歡。

小黃狗眯了眯眼睛，而後伸展四肢，像是滿血複活般彈跳起來，抖落一身污水。

見它活蹦亂跳地，楊戬放下心來，不過那群雞現在蔫蔫地垂着腦袋，狀況不太好，他便抓緊時間趕着它們和小黃狗一起往洞口方向走。

走到半路，楊戬聞到了一股腥臭味，他不由掩住口鼻，抑制住幹嘔的沖動。但是雞和狗都沒有受影響，一個勁兒地走着，泥濘的路上留下它們淩亂的爪印。

借着仍然徘徊在山林中的綠色熒光，楊戬低頭看着這些爪印，它們擡起腳後，黑紅色的血水迅速淌過來将爪印填滿，幾隻小雞咯咯叫了兩下，興奮地啄飲血水，啄了幾口，張開翅膀飛舞。

他默默擡頭望向不遠處，果然如他所想，這些血水果然是從鲶魚精身上流下來的。它身軀被剖開分做兩半，大魚頭眼睛緊閉，呆呆地擰在地上，而它身旁站着的人，白衣上染了一大片血迹，仿佛堆疊在袖口的楓葉。

那人戴着黃金面具，身後背着弓箭，正是衆人口中的大巫，默默擦拭手中長刀。

此時的夜晚應當是寂靜的，但雞鳴狗叫的聲音實在令人無法忽視。小黃狗輕輕松松越過雞群，一路朝着鲶魚精的屍塊沖去，左問問右嗅嗅，嗷嗷地叫着，顯然對此興趣不大，但又像是忌憚着什麼，在原地轉圈，遲遲不敢下嘴。

大巫早已停下手中動作，默默看了會小黃狗的表現，然後望向楊戬，開口道：“你很眼生，是新來的？”

楊戬點點頭，猶豫一瞬，覺得自己借住在此地，應該主動些，便問道：“大巫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倒沒什麼，你自己做你的事就好……”大巫音尾拉長，變了主意，将背後的弓箭解下來：“拿好。”

說着便将弓箭一起抛給楊戬，楊戬渾身激靈一下，迅速往前大跨步地跑，還好穩穩當當地接住了。

“反應能力還不錯嘛。”大巫的語氣聽起來是在贊賞。

楊戬卻不在意，低下頭感受着這把弓沉甸甸的重量。

這把弓通體烏黑色，透出絲絲寒意，看不出是用什麼材料所制，但他一眼便知此弓非同一般。

他眼裡不由出現一道明光，嘴角控制不住往上揚，對這弓有些愛不釋手，沒想到大巫竟然随手就扔給他保管，他想着自己應當多加留意，不可弄壞。

在周邦，射禦禮樂書數這六項是選賢舉能的公認标準，父母在這方面教他良多，家裡未出現變故前他最喜歡的便是練習弓箭。

“心靜膽大氣作弦，意定神閑疾如風。”這是母親的教誨。

他的母親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尤其弓箭之術更是出神入化，可惜之前不能每天堅持，經常惰怠，急于速成。

對此，母親總是搖搖頭：“算了，差不多也行了，不指望你們深入更高的境界，那太遙遠，而且木秀于林……也不知是福是禍。”

一時之間，楊戬内心閃過無數回憶，驚覺自己錯過太多東西。

不過這些都是一瞬間的事，楊戬接住了弓箭，便連忙說道：“大巫放心，楊二必當妥善拿着。”

見他如此上道，大巫點點頭，随後不經意地打了個響指，鲶魚精的屍體上便驟然竄出一道火光，頃刻間熊熊燃燒起來，不過一會兒這條魚已化作灰燼。

小黃狗早在她火光閃現之時便跳開幾步，沒想到引狗垂涎的大魚突然就沒了，它眼裡不由露出幾分茫然，蹲在大巫腳邊，可憐巴巴地擡頭，見她沒動靜，直接擡起髒兮兮的爪子起身抱住人家大腿。

“……”要不是手裡還拿着弓箭，楊戬很想将這隻貪吃的小黃狗弄走。

“大巫别見怪……”楊戬輕咳幾聲，連忙解釋道：“它是我撿回來的，今晚我們上山的時候把它落下了，估計它在水裡遊了很久，肚子應該特别餓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部落裡掌握大權，說一不二的大巫，居然随和地笑了起來，不在意它身上的污泥，親手抱起來看了看又放下：“這隻大黃還是挺可愛的，肚子都癟了，是該給它喂點東西。”

這時，楊戬忽然注意到她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塊動物内髒模樣的東西，血糊糊的。

她将那塊東西放到地上：“好東西，吃不吃？”

小黃狗激動地豎起尾巴，龇了龇牙，毫不猶豫地撕咬着這血肉般的東西，喉嚨裡發出野獸般威脅的聲音，吃相極為兇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