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玉一步踏出洞口,寒風與雪粒一同砸到了他的臉上,他立即冷得打了一個寒顫。
甯疏塵眉頭微微一皺,随手給折玉指了一個禦寒訣,随即道:“不要耍花招。你的魂損之傷,隻有雲上仙宗的月華瓊漿能治,哪怕逃得了一時,也是昏睡終身的下場。”
雲上仙宗是修真界第一大仙宗,擁有全修真界包括魔域在内的最全、最珍稀的丹藥法寶,其中月華瓊漿就是雲上仙宗獨有的療魂聖藥,蘊含着前任月峰峰主留下的一縷月華之力,哪怕是魔域的鳳還丹也比不上。
折玉抿了抿唇,沒有接他的話。
甯疏塵也不在乎,他料定折玉心中是有一杆秤的。秤的一端放着他的性命和魔道未來,另一端則是他能賭上的一切。
萬魂山渡劫未果,魔道之首斬聖魔尊從昆侖山逃出來後,修為沒能更上一層樓,這對整個魔道來說是巨大的震蕩。
唯有上昆侖山,取得月華瓊漿,修複靈魂上的傷勢,折玉才能再次沖擊化道境、振興魔道。
天晴劍在天上劃過一道美麗的雪線,轉瞬消失在雪山的另一端。
折玉擡頭看了一眼,側臉面無表情,擡起右腳,一步踏出,已經落在千裡之外,神行符在小腿上閃着法術的銀輝。
甯疏塵回頭看了一眼,見折玉确實沒有偷懶、也沒有趁機逃跑,這才放心地在前方引路,天晴劍以一種不快不慢的速度向蓬萊洲接近。
凡人若是擡頭,或許會以為天上劃過了一道流星。
折玉跑了半個時辰,感覺到胸悶氣短,凡人長跑後該有的反應他一個不少,不僅如此,還多了雙眼、胸口、後背以及腹部的隐痛,那是鎖魂釘釘住的傷勢在作祟。
沒有月華瓊漿,哪怕他鎖住了傷勢,在沒有時間給自己調理身體的狀況下,那被封住的傷勢同樣會步步惡化,直到鎖魂釘封不住徹底爆發,而在爆發之前,惡化的傷勢雖不會使他行動受阻,卻會像現在這樣,鈍刀子割肉一般,一點點折磨他。
“甯疏塵,我不舒服。”
折玉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更何況現在還是奔向囚籠,他當即停下了腳步,在一棵老邁的榆樹下歇腳,毫無形象地杵着膝蓋大口喘氣,臉上、脖子上都是跑出的熱汗。
此時,他們已經不在祁連山附近,進入了梅香洲靠近大海的一座凡人城鎮附近,再往正前方走上數十裡,就是霧海城,那裡的海鮮飯在整個修真界都很出名。
折玉歇了一會兒,感覺有點餓了。
甯疏塵蹙着眉:“才半個時辰而已。你剛剛吃的烤肉和豆腐湯原料都是蘊含豐富靈氣的靈獸靈植,夠你幾天不吃不喝也不會有事,一點不舒服而已,忍忍就過去了。”
“要忍你忍,我不忍。我要休息,還要吃東西。”折玉靠在樹上抱臂拒絕,臉色很冷,大有甯疏塵再走就死給他看的意思。
甯疏塵本來還想用月華瓊漿再威脅一番,然而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他最終還是皺着眉,從天上下來,看向折玉:“看在你如今靈魂不穩的份上,給你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不管你再有什麼借口,都不許停下來,越過北海,我讓王承他們過來接我們,你不用再在陸上奔跑。”
“那就一個時辰。”折玉頓時直起身,大步朝前走,墨發在空中劃過一個悠揚的弧度,比他本人的臉色要活潑得多。
甯疏塵站在他身後,看着神行符一下子被縮短到一步僅僅數裡的距離,唇角不自覺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但很快,想起此行的終點,那點笑意又很快消散。
霧海城,梅香洲的第一水産大城,城中常年籠罩着一股淡淡的鹹腥氣息,裹挾着海風的濕潤,仿佛要将人的肺腑都浸透。
甯疏塵跟在折玉身後,本能蹙起眉,不習慣這過于刺鼻的氣味,卻見折玉很是自在地在街道上行走,還自來熟地和當地攤販搭話,詢問當地最有名的酒樓在何處。
“不是隻是吃點東西嗎?随便找個地方吃一點就行了,别忘了,你隻有一個時辰的時間,過時我是不會等你的。”
酒樓不同于一般街邊食肆,裡面不僅有酒菜,還有歌舞表演、雜技說書,一些大點的酒樓,甚至會請當地的花樓魁首定期演出,維持酒樓的人氣,因此一頓飯下來,連吃帶看,少說要兩三個時辰打底。
折玉卻很是自在:“接下來三天,都要在趕路中度過,這唯一的一頓飯當然要吃好點,放心,我會控制好時間的。”
折玉剛要擡腳向打聽出的酒樓走去,忽然想起什麼,轉頭催促道:“你和我一起去,我沒有靈力,儲物囊用不了,身上也沒有金銀财物,酒樓的花費你來付。”
甯疏塵簡直驚呆了,銀白色的眸中閃過一絲錯愕,震驚于折玉如此理直氣壯地朝他要錢,他還記得他們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你不給我付錢,我隻有把身上這件不染塵的衣服當了,我是不介意光着身子跑步的,就是不知道劍仙大人受不受得了。”
折玉面無表情地說,眼神很是平靜。
甯疏塵的瞳孔微微放大,他很想說折玉就算繞着霧海城裸.身跑上一圈也幹擾不到天上禦劍的他,但折玉屬實了解他,這話在他嘴裡轉了幾圈,終究還是吐不出來。
“我隻帶了三千兩銀子。”甯疏塵說。
折玉微微勾了勾唇,臉上難得浮現一絲笑意:“師尊,一碗牛肉面的價錢,是十文錢,三千兩,夠買幾十萬碗牛肉面了。”
甯疏塵的神情頓時呆滞住,風揚起他胸前長發,拂過鼻尖,又落回胸前。
……
“師尊,我沒吃飽。”
同樣是凡人城鎮,還是個小小少年的曲懷玉摸着自己癟癟的肚子,略肥的手指拽着師尊的衣袖,神情委屈地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