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生締一頓，垂下眼簾，“我會去找大人，求他為我接上……”
再次聽見“大人”二字，生透隻是稍稍有些暈眩，對其反應不再那麼大，似乎不正常的隻有剛醒的那一會。
“不止那麼簡單吧？那個大人怎麼會那麼好心？”生透環視周圍，推測道。
雖然他還沒有和大人接觸過，但根據遺留的記憶與聲音來看，這個大人絕不簡單。
剛醒時，他是聽到“大人”二字才觸發劇烈疼痛，在此之前不過是心慌罷了。此外，這周圍的裝修風格和金絲籠還挺像的，隻是沒有那麼華麗。
最重要的是，生締聽後，如他所料地移開視線，陷入沉默。
生締不知道請大人幫忙一次有多大的代價，但他剛誕生沒多久時似乎曾看到一個弄殘的玩具求大人修複。
大人沒急着幫他，反而詢問那個玩具能夠提供的價值。玩具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大人也不責怪，隻是走近他，然後——
拆了他。
零件落了滿地。
生締第一次見這滿地的慘狀，沒能控制住尖叫出聲——
大人因此發現了他，但什麼也沒說，隻是微笑着讓他把滿地的零件整理好送回大人的房間。
生締不知道他去求大人會不會有這樣的待遇，不過，他也不在乎手能不能被接好。
他從不後悔幫生透。
心跳聲不會騙人，他相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生締，你相信我可以幫你把手安上嗎？”生透順來了斷臂，邊摸着零件熟悉邊自信滿滿道。
“你會拼？”生締難以想象他擁有這樣的技能。整個帝國，隻有喬衮大人有這樣的能力，别的玩具商再怎麼模仿，也永遠比不過喬衮大人。
“嗯。”生透生怕他不信，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卸下了自己的左手。
“你！！！你這是幹什麼？！瘋了嗎！！？”生締大驚失色，失了分寸趕忙握住生透的手，阻止其再次傷害軀體。
“别害怕。”生透淡定一笑，又低頭看向那攥住他右手腕的手，喜滋滋道，“你弄疼我啦……”
生締下意識松了手，一言不發，眉頭蹙得更厲害了些。
生透對其突然的撒手雖有遺憾，卻也趁機開始把拆卸下來的左手拆卸成各種各樣的小塊。生締見狀又想攔他，但攔了個空。這讓生締無比納悶，明明他們都是一隻手，為什麼生透的手就如此靈活，讓他怎麼逮也逮不住。
是因為他和生透的批次不同嗎？他是實現一期，而生透則是戰鬥方面的玩具……
相差越多，他與生透的可能性便越小……
好不甘心……
生締抿緊嘴唇，速度也提了上來，最後，似是不想被打擾，生透率先停下，無奈地讓生締抓住了他，一邊因再次接觸而開心，一邊又故作無感，指了指那一攤零件，對生締道：“反正已經拆成這樣了，不如搏一搏。”
“……”
“相信我好嗎？生締。我不會騙你，我還想拼你的手臂呢。”
“……”
“真的。你也看到我剛剛的動作了吧？那麼麻利，我很熟悉的，絕對不會出錯。”
“……”見他如此堅持，生締隻能垂下眼簾，幽幽收回了手。
生透見狀，更開心了，一鼓作氣把剩下的手掌也拆完，接着開始組裝。
這算是生透第一次組裝，雖然看過“自己”裝過，可看是看，實戰是實戰。他先拿起連接腕部的零件按上去，卻感受到了細微的疼痛。
竟然會疼？他看記憶裡的他可是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呢。不過也說得通，金絲籠一看就是來關他的，忍住疼不出聲，說不定是為了不被發現。
隻是他為什麼要那麼做呢？是想逃出去？還是說……見什麼人？
生透邊想邊偷瞄生締，哼哼了兩聲後，随着另一塊零件的落下，習慣了這疼痛。
這疼痛比起記憶中那位大人帶來的疼痛，輕太多了。而且，隻有剛剛那一下疼，後面的安起來都沒什麼感覺。
不一會兒，生透就成功把左手裝了回去。雖然過程中他忘記了一些零件該怎麼安裝，但靠着直覺，他竟然完美裝了回去。
看來先前他大概這麼拼了很多次吧？真是辛苦他了。
生透滿意地活動了下左手，沒有出現不可挽回的錯誤，甚至還能流暢地做出之前沒能做出的手指運動。
“看，生締，我做到了哦！”生透高興地向他炫耀，用手做出各種各樣的造型，胸有成竹道，“這下可以相信我了吧！”
“嗯。”生締真心實意扯起微笑同他慶祝，眼中卻全是心疼，“生透，真的很厲害……”
玩具并不會拼裝，大人要用它來鞏固地位，普通玩具就算看了也無法學會。
但生透會，甚至拼得十分完美。
作為實現一期玩具的生締，自然明白這項技能的獲得絕不簡單。要想學會拼接，先要體驗拆毀，其帶來的疼痛足以弄瘋一個玩具。
而生透這麼熟練……先前的身份……
對了，他想起來了。這兩日檢查新批次玩具時，人數似乎不是往常的二十人，而是十九人……
直至今天，才多出了一個玩具，他才認識生透。
有貓膩。
生締拿起斷臂，強裝鎮定，柔聲問道：“生透，你可以教教我怎麼拼上去嗎？”
“嗯？”生透不解，“我可以幫你的啊。”
“……如果我也學會了，就可以幫瓊樓其他的小家夥們修理，到時候他們就不會被大人拆掉了。”生締定了定心神，緩緩道來。
這隻不過是其中的一條原因。
更深的原因是……他想學明白拼接的方法，體驗生透曾經的疼痛。再貪心一點，他想找到讓生透不再疼痛的方法。這樣……即使他不在了，生透也不會再怕疼，面對危險也會更有勝算，他也好放心。
他必須快點研究出這種方法，不然……
“那我也要加入，和你一起！不過我很嚴厲的，你可不要害怕哦！”生透故作兇狠，但他的臉還太稚嫩，不僅兇不起來，還挺可愛。
生締忍不住捏了一把生透的面頰，惹得生透瞪圓了眼，不禁笑出了聲：“沒事，我很扛罵的，生透可以随便說……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生氣的……”
“哼！我才不會罵你呢！！不過開個玩笑，你竟然當真了！”生透氣鼓鼓道，但下一秒卻又恢複了之前的狀态，細細開始為生締演示拼接方法。
生締看得入迷，模仿着他的動作，輕松拆下一塊斷臂零件，湊近給他看：“生透……我這樣拆，對不對？”
生透仔細地透檢查了零件，點點頭：“是對的。”
“那……這有什麼順序嗎？”生締第一次看生透拆的時候，發現對方拆得很快，且沒什麼規律，他想确認是否真的是這樣。
“沒有。”生透回憶了一下自己拆時的記憶，“不過拆得時候要保證這些零件的完整。這些零件隻要損壞了一點，就會有極大的影響。”
生透剛說完便是一愣，想到斷臂是被甩上天挂在櫃子上的，說不定小零件在碰撞中會有損失。
看來他得給生締好好檢查一下——
他還沒行動，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看向自己完好的雙手。
如果記憶沒有出錯，經曆長久拆卸的他，零件隻會比生締更不穩固，但現在他倒是沒有碎，生締卻碎了……
他攔住生締要繼續拆卸的手，擔心道：“生締，按理說，零件一般都很牢固，不會無緣無故脫落。可你現在隻是幫我把手拿下，就讓自己的手飛了出去……”
生透猶豫着，說出了他的猜想：“你的手臂曾經受過不可逆的損傷？”
生締聞言一頓，不可思議地看向生透。
他确實被拆卸過，就在不久之前，這事生透不提，他壓根想不起來。
拆卸的原因，與具體時間，生締意外地不記得了。小道消息說，他似乎是為了一個玩具犯下嚴重錯誤，才被喬衮大人親自懲罰。
被大人重新裝回後，生締常常覺得活動有些不便，但他很快就習慣了，也沒多去想原因。
“沒有。”生締不想讓其擔心，眼神虛晃，回答得幹淨利落，“我的手臂一直以來都很好，沒有什麼問題。”
“生締，你竟然撒謊！”生透驚愕地瞪着他，撲上去懲罰似的揉生締的臉，“你知道你說話都不拖着腔調了嗎！”
生締嘴唇微張還欲狡辯，可這時，前廳卻傳來了異動。
“诶诶诶？大人來了，大人來了！！！”
“真的？啊！真的是大人！大人又來了！！又來了！！！”
“啊！真的嗎？！你們快看看幫我看看我穿得好不好看，我要美美地見大人！”
……
聽到這些躁動的玩具所發出的聲音，生透皺眉看向喧嚣處，慢慢松開正捧着生締臉的雙手，瞬間失去笑容。
這大人，來的真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