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生締望向其正在拼他關節的地方,那邊正一陣陣地傳來疼痛。他剛剛一時不察被這疼給弄出了聲。
“呵……隻是想到了些有趣的事情,不小心笑出了聲而已,不用擔心。”
生締用笑意掩飾,見生透不疑有他後,嗓音略啞地繼續道:“然後……宮觞那個小機靈鬼就直接帶着孩子們夜晚到二樓奇襲大人,就為了要抱抱。那次可擾了一個晚上,我第二天去見大人時,他面色都不好了……”
“在那之後……大人就讓我常在門口守着,為他擋去一部分熱情的玩具。可惜……攔不住宮觞,每次都讓宮觞得逞,弄得大人十分狼狽。”
“大人倒是想收拾他,但卻碰了幾次黴頭……再加上宮觞不知怎麼惹上了帝景三王子撐腰,大人也就隻能順着宮觞來……今天我不在,大人又被圍着,更不敢對宮觞太過分……”
“這麼厲害?”生透覺得有些離譜,但生締卻指了指耳朵,示意生透仔細聽。
——
“那……宮觞想要什麼呢?”外邊的大人竟然真的退讓了。
“大人手上的薔薇戒指真好看呀。”宮觞天真地明示着,毫不掩飾自己的貪心。
“……這個不行,宮觞再換一個吧——呃?!”外邊那人似因站不穩而踉跄了一下,再說話都時聲音都有點抖,不知道是不是被氣的,“宮觞,我并不是不給你,不是嗎?”
“那大人……我想要你貼身帶的那條手帕,可以嗎?”宮觞望着那被玩具群毆的大人,哼笑了聲後,慢條斯理地訴說自己的要求,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這條嗎?”大人從褲兜裡拿出一條華麗的手帕。
“大人,不要糊弄我哦,我見過的。”宮觞揮了揮手,繼續讓孩子們撲向大人,看着大人狼狽不堪,語氣變得更歡快,似乎那塊手帕已是他的囊中之物,“那手帕并沒有那麼精緻,反而充滿了機油,材質也不是很好……我要那條。”
“……”大人罕見的沉默了一會兒,緊接着胸口衣兜處拿出了那塊沾滿機油的手帕,他把手帕抛給宮觞,嗓音低沉隐含怒氣,“現在,可以告訴我生締在哪了嗎?”
“當然,大人。”宮觞仍是不緊不慢的語氣,“宮觞,為你帶路。”
——
生透一默,這個宮觞确實有些本事。隻可惜,并不能幫他們走出困境。他搖了搖頭,繼續摸零件,卻摸了個空。低頭一看,才發現零件已經拼完了。
他和生締,也将迎來最後的結局。
出乎意料的,他沒覺得難過,倒是心裡暢快了許多。最起碼生締能活着,不是嗎?
這時,生締突然站起,似是想要活動一下。生透見狀便一同站起,扶着他,并且驕傲地揚起了下巴。
他雖然沒有拼裝的記憶,但應該沒有什麼問——
隻見下一秒,生締的手就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活動似有些不便。
這不對勁!
生透挑了挑眉,并不相信他會無法拼好生締的手,按住生締便是一頓檢查。沒過一會,他眼睛一眯,看出了其中的貓膩。
現在生締缺少了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塊零件,這個零件本是負責協調并穩固手臂上的其他小零件的。
難怪生締的手臂會那麼容易脫落。
“生締——”他才擡頭欲說些什麼,門外就傳來了不合時宜的腳步聲,生締更是飛速捂住了他的嘴。
“噓……他們快來了。”生締焦急地環視了一圈,随後将他抱起帶到旁邊的櫃子裡放下,扶着櫃門,囑咐道,“你不能在大人面前出現,待會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能出聲!等這件事後,你去找宮觞,求他帶你出去!你……你要記住……你……你是特殊的……不要為了我而受傷……”
“等等……你要你做什麼!?”生透睜大雙眼,掙紮着想要出去。如果隻是普通隐藏他倒也不會那麼激動,可……生締那表情,分明是想永遠離開他。
“我不怕他!生締你也絕對不能那麼做!”生透一狠心,提腿向其攻去,隻是……
“謝謝你。”生締俯身用擁抱打斷了生透的動作,用身體的接觸來麻痹其神經,并趁着生透不注意,立刻推開生透關上櫃門,眼疾手快地落了鎖,“……但我希望你安全。”
“你就當這是……為我實現了個願望吧……”
回應生締的,隻有櫃内憤怒的“咚咚”聲。
生締額頭抵着櫃門,沉默了良久後,又檢查了遍鎖,生怕有疏漏的地方。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那麼敏感,就好像曾有人從櫃中出來差點被大人發現一般……他絕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必須要把這種可能扼殺在搖籃中。
至于櫃内動靜,生締并不是那麼擔心。
櫃中的生透,在敲打了片刻櫃門後,慢慢停下了動作——
外邊傳來了宮觞的聲音:“大人,就在這裡了。”
生透沒辦法下手了。如果拍響,生締的一切犧牲都将成為白費力氣。
可他不是想為生締死嗎?為什麼……他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難道是因為……他害怕死亡,而生締對他來說……也并不那麼重要嗎?
不!不是這樣的!他曾經做到過的!!
他要去見生締!!!
生透猛地擡起手,剛想拍下去,耳邊卻又傳來了聲音。
[不要這麼做……]這聲音溫柔又遙遠,無疑是生締的聲音!難道生締要放他出去了嗎!
生透還沒來的急高興,他那剛觸及櫃門的手卻逐漸失去了力氣,接着,他驚恐地發現他身體也變得無力,躺在了櫃中,隻能無助又絕望地看着緊閉的櫃門,面頰劃過眼淚。
晚了,一切都晚了。
——
“生締,你讓我好找啊。”大人面無表情,不怒自威。
“喬衮大人,抱歉……今天是生締的疏忽……”生締低頭不敢直視喬衮,接着跪在了地上,“請大人處罰。”
“這态度,可真不像你啊。”喬衮掃了眼亂成一團的躺椅,面露嫌棄,掏出一塊華麗的帕子墊上才願意坐下去,“說吧。”
“……今天原本是整理内室的日子,好方便大人之後要辦的事情。生締沒有料到大人今天回來,這才失了職。”生締面不改色地随便扯了個理由,雖然這确實是他今天的任務。
隻是喬衮沒有相信他的鬼話。
“往日就算有這樣的事,你也是成天在七樓門口守着。”喬衮玩弄着手上的戒指,睨了眼跪在地上的人,“生締,你覺得我會相信這樣的理由嗎?”
“請大人恕罪,生締并非有意疏忽。”生締伏在地上,佯裝害怕,身子發抖,“請大人責罰。”
最近喬衮對他總是刻意刁難,往日他這麼做,喬衮必會直接責罰,但這一次喬衮卻十分反常,沒有立即處置他。
有鬼。生締雙眼緊閉,回想着櫃中的生透,心中有些遺憾。
看來他今天,真的難逃一死了。
“……内室,是那群新玩具們吧?現在還沒有醒。”喬衮起身來到生締身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眼中充滿厭惡還有一絲嫉妒,“……你可真是和之前一樣,一點長進都沒有啊,又是因為他!”
“直起身子。”喬衮命令道。
生締不敢不從,跪立起身,神色卻十分平靜并無害怕。
他從不後悔今天做的任何事情。
一切都是值得的。
“雖然你身後有索琪公爵撐腰,但這不代表你就能逃離懲罰。”喬衮對生締的波瀾不驚有些惱怒,用帶着手套的手,威脅地按向生締的頭部,諷刺道,“反正隻是‘玩具’,碎了再拼就好……索琪他也不會知道。”
“謝大人給予生締懲罰。”生締閉上了雙眼,左右都是一死,不如刺一刺喬衮。
反正喬衮都敢當面和他談索琪了,他也不想忍了。
“呵……”喬衮屑笑,不再留情,輕輕用力。
下一秒,零件接連落地。
“嘩啦——”
生締消失了,隻剩下了堆成小山高的零件。
喬衮蹲下身,拂開部分零件,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那是位于胸口,承載着玩具一切數據的中心零件。
隻要毀了這個,生締便再也回不來了。
“大人,也沒必要做得那麼過分不是嗎?”不遠處立了個比喬衮稍稍矮些的身影,衣着華麗。
“你不覺得你的膽子有些太大了嗎?宮觞。”喬衮收起中心零件,又打包好其他零件後,睨視宮觞。
“宮觞不敢。”宮觞也沒正眼看喬衮,玩着他手上的金色向日葵戒指,悠悠道,“隻是這中心零件裡帶着那麼多關于索琪公爵的記憶……您就不怕有疏忽,讓索琪大人厭倦生締嗎?”
“索琪大人可是愛生締愛得死去活來的。雖然前幾月不知怎麼……但最近幾天不是又死灰複燃了嗎?您真要這麼輕易地丢棄他嗎?”
“呵……”喬衮轉身,邁着優雅的步伐來到宮觞面前,彎下身先是看了眼宮觞的戒指,再與宮觞對視,嘲諷道,“你還是多想着點自己吧。什麼時候帝景不喜歡你了,你的好運也就到頭了。”
“看看你這身衣裳……呀,怎麼爛了個角啊?這可是他送你的,你猜他見到了會不會生氣……從而丢下你呢?”
“……”宮觞面上并未有波瀾,碰都沒碰衣服一下,隻是那雙黑眼睛幽深地望着喬衮,仿佛要把喬衮吞噬。
喬衮先一步移開視線,輕哼了聲,帶着生締的所有零件,頭也不回地走了。
但喬衮沒嚣張多久。
“大人……大人……抱抱我就讓你過去……”
“大人……我也要,我也要!”
外邊又傳來了喧嚣聲,宮觞回頭看着喬衮慌亂的背影,嗤笑出聲。
在他面前逞什麼威風?還不是玩不過上批?
心情好些的宮觞來到櫃子前繞了一圈,在不起眼的角落撿起了櫃子鑰匙,打開了櫃子。
光重新照在生透臉上,可他已經滿臉淚痕。
“别哭了,他還會回來的。”宮觞沒發現生透的不對勁,隻是将生透扶起放到躺椅上。除此之外,他還看到了那塊華麗的帕子,毫不猶豫地将它收入囊中。
剛好用來收買那些上批玩具。
他收完帕子,見生透仍然蜷縮在躺椅上,雙眼緊閉,一聲不吭,便有些擔心。
“哎呀,你别難過了,喬衮拼得還是很快的,說不定明天你又能見到他了,開心點。”宮觞見不得他難過,坐在旁邊拍着他的背,好言相勸,雖然就連他自己也不信喬衮會那麼做。
喬衮多小心眼啊,怎麼會那麼大度地放過生締這個“挖牆腳”的呢?
不過,他都那麼說了,為什麼生透還是沒有理他?
宮觞湊過去看,這才發現生透已經沒意識了。他不由歎了口氣,拿了條毛毯蓋在生透身上。
也好,睡着了也好,這樣就不用太難過了。
知道太多……也沒什麼好的,隻會活得更累。
宮觞微微阖眼,眼前全是生締死亡的畫面,心裡五味雜陳。
生締今天的死……他隻會比生透更傷心。
以喬衮的性格……
那個和他有共同記憶的生締……八成是回不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