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再次響起,卻沒有讓吵鬧的教室恢複安靜。
易奘靠在門口端着槍,看着這群視他若無睹地玩具,挑了挑眉。
下一刻,又開了一槍。
這一槍,再也沒有客氣地發向無人區,而是擊向人群頭頂的吊燈。吊燈被打得偏移了些角度,稀稀拉拉地掉落着碎屑,搖搖欲墜。
“诶!你們等等!别打了——”在人群中掙紮的陶玖第一個反應過來,一邊護着鼻青臉腫的臉,一邊指着吊燈,“上面,上面要塌了!!”
“哼!天知道是不是你的詭計?你休想讓我們離開你,讓你去接近裡邊的生透!”上批玩具真是一點也不相信。而陶玖此時也發現,吊燈似乎有了要墜落的趨勢。
不行!陶玖咬咬牙,推攘着玩具,悄悄取下腿旁長鍊,模仿着生透之前揮長鍊的姿态,用力朝吊燈一揮,可惜長鍊還沒碰到吊燈,就在半空中掉落。
他的舉動,輕微得甚至都沒有讓周圍的上批玩具在意。
陶玖郁悶地收回長鍊,另尋他法。吊燈變成那樣,一定是有人刻意擊中,說不定能請那人幫忙。他使勁在人群裡扒開一條縫,拼命找着那個擊吊燈的人。不久,他就看到了靠在門邊懶洋洋的易奘,對方正把玩着手上的槍支。
“易——”陶玖還沒有叫出口,就又被拉回人群中央。
“小樣!你進來了竟然還想跑?本來還想放你一馬,現在嘛——”上批玩具冷哼了一聲,立刻就大吼道,“他想跑!給我打他!!!”
這一次陶玖身邊的玩具不再像之前那樣客氣,一拳一腳地襲向陶玖,讓陶玖不得不抱頭蜷縮在地保護身體,手上還藏着那條長鍊。
拳腳如急雨般落下,耳邊還有各種玩具的謾罵,陶玖渾身都疼,卻沒有絲毫害怕,瘋狂思索着對策。他确信,剛才在門邊的易奘看見了他,也确定易奘就是那個開槍的人。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易奘還沒有來調停這荒唐的局面。
“呃——!”陶玖感到頭部一陣暈眩。他因思考而分神,沒能護住頭部,讓上批有機可乘。他原本還想着再等等,看看易奘會不會有什麼舉動,可現在看來再等下去,他先得支撐不住。
陶玖緊捏着手中的長鍊,眼睛在玩具腿部的空隙中尋找生透的身影,最終在靠牆的一角,發現了被收走武器,且試圖站立卻又被打趴下的生透。生透原本盤起的頭發,已淩亂不堪,有部分還被玩具狠狠地踩在腳底,借此來讓其無法行動。
他得過去。陶玖這麼想着,抱緊懷中的長鍊,一點點向生透的方向蠕動。眼看着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隻差從某個玩具的胯部鑽過去的距離。
“嘿!你們怎麼搞的?竟然讓他們離得那麼近了!”
不知哪個玩具高聲暴露了陶玖的行蹤。而被玩具發現的陶玖,下一秒就感覺到腳踝被玩具抓住往後拖,飛快遠離生透。
不行!陶玖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再也無法顧及自身的安全,腿猛地蹬開控制住他腿的玩具,一股腦撤開了護住頭部的手,手腳并用地從那個玩具的裆下鑽了過去,再扣開生透的手,将長鍊穩穩地送到生透手中。
他用不來長鍊,但生透一定能。
有了這長鍊,他們就再也不用怕挨打了。
生透感到手中異物,抱頭護着自身的同時,愣愣地望向陶玖。
陶玖在對他笑,即使鼻青臉腫,笑容不那麼好看。
他笑後,下一瞬,便徹底脫離生透的視線,被拖到了一旁。
“叫你亂跑!叫你亂跑!”陶玖被帶到一旁繼續被拳打腳踢。而生透透過間隙發現,陶玖原本緊繃的身體逐漸變得柔軟。
接着,一動也不動了。
就像當初在常安巷看到的屍骨——
“啊……”生透沒由來地感受到一股窒息感,雙手死死地鉗住脖子,拼了命地想呼吸,但這舉動卻沒有讓他有任何的好轉。就好像這個世界的空氣都在責備他的沖動,紛紛排斥他,拒絕與他觸碰,拒絕為他所用。
他的視線刹那間變得迷茫又濕潤,接着,眼前一黑,渾身無力地趴在了地上。
他……好像又因為沖動,讓無辜的人陷入了危難。
自責與愧疚吞噬了生透,瞬間,周圍的喧嚣與攻擊都慢慢遠離了他,而他墜入無邊黑暗,失重感随之而來。
生透揮舞着四肢,試圖攀上固定物,摸到的隻有絲滑又冰冷的不知名物體。即使他努力保留住那物體,卻隻覺得那物體從他指尖流逝。
沒救了……生透絕望地停止掙紮,癱着身體放任自己墜落。他望着無邊無際的黑暗,神情空洞。
“你……還好嗎?”細微又弱小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隐約還能感受到其中包含的擔憂之情。
生透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本不想回答的他意外出聲:“不好……”
他說出口後,聽着自身委屈得要哭了的聲音又是一愣。他沒想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啊!”遠方的聲音見他這樣變得慌亂又焦急,“你别難過,别難過……能告訴我怎麼了嗎?我離你太遠了……看不清你的狀況……”
“不要。”這明明是個求助的好時機,生透卻意外地選擇了拒絕。這話一說出口,他隻覺自己得太蠢,總在做一些無法理解的事情。他想更正錯誤,卻又倔強地再重複了一遍:“不要!”
“生透……”那聲音聞言,變得有些落寞,“生透……是在嫌棄我……沒辦法幫你嗎?”
“對不起……生透……對不起……”
“不是……”生透聽着那聲音裡的難過,心下一緊,連忙否認,“不是這樣的。”
這次的否認,與剛剛很不同,不帶着壓抑與無措,多了絲小心翼翼:“我沒有覺得你沒用……隻是——”隻是不想再讓你幫我。
隻是,想站在你身前。
隻是……莫名在不合時宜的時候,難以自制地撒了嬌,有些不适應……
生透被這突然間的想法一驚。這聲音雖然他一開始聽覺得耳熟,可細想一番,他并未在真正的世界裡聽過這個聲音——也就是說,他不認識這個聲音的主人。
或者說,他認識,可他有些……不确定是否真的是那個人。
“這樣嗎……你不讨厭我,我真高興啊……但……你不能再在這裡呆下去了。”那聲音話語裡帶着之前未有的堅定,“生透……”
“我可能……會稍稍冒犯你一下了……你别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