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躍帶着玩具搜查了遍附近的叢林後,便重新回到了洞口想看看阿涼他們有什麼收獲。隻是沒看到阿涼他們的人影,卻看到了地上的一攤零件,惹得他身後的玩具連連發出唏噓聲。
“都做過那麼多事了,還被這點東西吓到嗎?”劉躍回頭看了眼他身後沒什麼出息的玩具,眼神冰冷得讓玩具紛紛捂住了嘴巴,生怕劉躍一個不高興,就拿他們開刀。
見他們都閉了嘴,劉躍才蹲下身去找中心零件,待看到中心零件的那一刻,劉躍才真的相信眼前的玩具出局了。
“這會是誰的零件呢?”劉躍身後的玩具交頭接耳,“不過,不管是誰的零件,這邊遭受了襲擊也是不争的事實。”
“對啊!”另一個玩具也道,“我就說一路上怎麼看到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打鬥痕迹,沒想到這裡竟然變成了這樣……”
“那阿涼他們會不會也?”
“不知道,不過看樣子,大約是兇多吉少了。”
“哦,對!你别說,路上看到的那些痕迹中,還确實有類似的零件,看來——”那玩具有些急了,一不小心大聲了點,讓劉躍聽了進去。
“吵吵什麼!?”劉躍站起身,厲聲打斷了這群玩具的話道,“阿涼不會有事,這零件不是他的!”
“他們不可能出事,絕對不可能!”劉躍越說,越不自覺攥緊了手中的中心零件。這些話不像是對玩具們說的,倒像是他自己說服自己。
他路上自然也看到了那些零件,隻不過強撐着,全當看不見而已。
若是……他當初沒有因阿涼在分隊時選了江盈而生氣,沒有在阿涼得知江盈出局時,因阿涼為江盈難過而賭氣把阿涼他們留在洞口,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會不會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劉躍越想越有些站不住身子,而玩具們見狀卻并沒有上前攙扶而是無言地面面相觑,都保持沉默。他們知曉劉躍與阿涼的關系好,隻當是劉躍暫時還接受不了阿涼他們可能已經出局了的消息,情緒一時失控而已,不需要太過擔心。
“劉躍……”有個玩具小聲道,“如果真的……呃,我是說周遊也是跟着他們走的,那下批的分數豈不是要超過我們了?”
“天啊,我可不想失去去過宮宴的機會!上次就沒去成,這次一定要去!”
“劉躍,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呀!”
“慌什麼。”劉躍心情不是很好,可他偏偏得帶着這群玩具,隻能壓下心中的暴虐,“再不濟,不是還有萬巧和阿若嗎?”
“實在不行……就把他們也給出局,然後再去找生透他們。”劉躍看向藏在人群中的萬巧和阿若,其他玩具也一同望過去。萬巧倒還是那麼淡定的站在那,阿若早就抖成了個篩子,死死扒拉着萬巧不放手。
“你說是不是?萬巧。”劉躍走上前,拍了拍萬巧的肩膀,那力道大的萬巧險些站不穩,那扯着萬巧衣服的阿若更是一不小心跌坐到了地上。
萬巧穩了穩身子,沒先理跌坐在地上的阿若,而是先瞟了眼劉躍,再是環視了圈把他們看做肥羊的上批玩具,輕笑了一聲:“我是沒什麼意見。”
“不過……”萬巧盯着劉躍,笑了一下,“我并不建議你現在就把我給出局了——要知道,上批的主心骨是你……但如果你沒了呢?”
“沒了你,上批就是一盤散沙,輕而易舉就能被打敗。”
“你就這麼确定我會出局?”劉躍摸了摸腰間的槍,嗤笑了一聲,“我可不認為自己會出局呢,倒是你們——”
“我現在就可以送你們走。”劉躍拔出槍,蓦然對準萬巧藏有中心零件的胸口,勾出一抹嗜血般的笑容,“畢竟我們當初可是說好的。我可以暫時不要你和阿若的性命,作儲備糧跟着我們行動……但一有意外,比如分數差距太大什麼的——”
“就把你們送走!”
“是。”萬巧淡淡地點了點頭承認,一邊慢慢拂開劉躍對準他的槍,一邊笑道,“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嘛。路上那些零件,你也看了吧?能拼出多少玩具?”
“不算眼前的這個,如果我沒有數錯的話……不多不少,剛好五位。可阿涼他們,總共有六個呢。他們間必然活下了一位。”
“一定是阿涼。”劉躍下意識道,絕不相信阿涼已經走了。
“好,那就按那個人是阿涼算。如果那個人是阿涼,那這件事就更有意思了。”萬巧注意到了劉躍對于阿涼那股詭異的執着,非常善良地對劉躍笑了笑,慢慢将劉躍手中槍口偏移對準阿若,“可他們為什麼一定要留下一個人,甚至那個人還是阿涼呢?”
“你有想過嗎?他們都能不動聲色地把其他五位除掉了,要說追不上那最後一個嘛……我是不信的。我更相信……這一個人是故意留下來的,至于用來做什麼……劉躍,你自己猜一猜嘛。”
把阿涼留下了能做什麼?劉躍微微垂眸,不一會心中便有了數。他臉色不知為何有些白,身形更是無法站穩。緩了緩後,他冷冷地看着萬巧對他的槍做手腳,又看了眼萬巧純真卻十分笃定的臉,接着——
“砰——”子彈射向在萬巧腿後的阿若。縱使阿若拿萬巧擋得再怎麼嚴實,還是被子彈射中,碎成零件。
“你那麼急着把他趕走有什麼用?”劉躍收了槍,慢條斯理地擦拭着,調侃道,“就不怕他出去了後,跟那群玩具說出你出賣玩具的真相嗎?”
“沒什麼好怕的,他可比我更不堪的多——為了跟着我活下來,不惜當面殘殺同伴……呵,試問誰會信他诋毀我的話?傻子都知道我這個擋在同伴身前不讓他們死的人更可信吧?而且,這樣說話也方便點。”
“可不是擋在身前嗎?”劉躍用槍點了點自己的下巴,譏諷道,“擋在身前……以吸引炮火而詐死在他們面前,接着又在他們背後捅刀子……”
“你可真是了不起呢。”
“多些誇獎了。”萬巧無所謂地踢開身邊散落的零件,露出那屬于阿若的完好的中心零件,拿起阿若的中心零件對劉躍道,“若是不這麼做,怕是我也沒活下來的機會了吧?雖然我們先前是有過合作,但我要是真沒什麼用,不能從你的手中逃脫,隻怕對我這個昔日合作夥伴也不會手下留情……我活下來了,你才會考慮别的事情,才會有空欣賞我的行為,留我這麼久——你那邊的那個中心零件,拿給我看看。”
“怎麼?”劉躍哼笑了一聲,按他的話照做,把那片僞裝成周遊已死的中心零件遞給萬巧,“你看得明白?”
“一點點。”萬巧不知想到了什麼,甜蜜地笑了笑,但似乎又想起了别的事情,笑容瞬間消失。他不理會劉躍那嘲諷他變臉變得真快的目光,自顧自拿着這兩塊零件比對,終是發現了不同之處。
“上下批雖說中心零件相似,但是通常會刻上具體批次的标志與編号。我看過路上那些零件,那些都是被改成上批的中心零件……強行捏碎的不說,上邊的編号都被抹去了。隻有這一個,不僅不是被捏碎的,中間還有槍傷。而且這個零件,不僅編号被抹去,屬于哪一批玩具的标志也沒有了。”
“他們幹嘛這樣做?先是擊毀手段……他們幹嘛要用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摧毀方式?再是抹去編号——這分明就是在防着有人能看懂,做出的刻意之舉。”
萬巧将兩枚零件遞給劉躍,試圖讓劉躍看明白。可是劉躍看了好半天都看不明白,讓萬巧好一頓急躁,引得其他玩具也跟上去查看,隻是他們多多少少都看不明白。
“劉躍……萬巧說的話可以信嗎?”有玩具懷疑道,“這種事情,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我們都看不明白,但萬巧卻看懂了。”
“誰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說出來混淆視聽讓我們别去殺他的?劉躍,他的話不可信!他到底是下批玩具,和我們不同心!”
“有道理啊!劉躍,你可别信他!”
“都别鬧了。”劉躍皺眉警告了一下這群吵鬧的玩具,沉聲道,“相信他的話。”
“他現在……恐怕比我更希望上批赢。”劉躍複雜地望着萬巧,定定地說出這句話。有易奘那一出,他早知道今天一切都是局。
但真是局,又怎麼樣呢?他是一定要讓上批去宮宴的。
“你想怎麼做?”劉躍雖然看不到零件上的貓膩,但還是決定信一信萬巧——他太急着上宮宴了,而且必須上宮宴。
“不出意外,阿涼他們的隊伍并沒有遇險,恐怕就連周遊也是活着的。他們之後肯定還有局等着我們,而且說不定還是指向你的。”萬巧先望了眼劉躍,再看了眼對他毫不信任的上批玩具,冷哼了一聲後,繼續道,“你和阿涼的事當然是你們自己解決,至于其他玩具,他們……當然是跟我走。”
“至于具體是什麼時候嘛……”萬巧看向不遠處草叢淅淅索索的聲音,微笑道,“這不就來了嘛?”
“嗖嗖……”玩具們自然聽到了這聲音,都紛紛警戒起來,探頭尋找來源。可惜那聲音消失得過于快,他們沒能找到在哪裡。
随後,“砰”的一聲,草叢裡又傳來了重物摔到在地的聲音。這一次玩具不再像上次那樣沒找到聲源地,一同望向了那個叢草叢裡突然冒出,接着摔倒在地的身影。
他們可不敢貿然向前,舉着槍對準這身影,生怕他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隻有劉躍一臉複雜地望着這身影,遲疑了片刻後,還是沖上去,扶起了那人。
玩具們見狀也都收起了槍,烏泱泱跟着劉躍走。這一接近,他們便看清了來人的面目。
“阿涼?”
“竟然是阿涼?”
“他竟然真的沒死?他說的是真的?”
“可别這麼說,看他這模樣……怕是離死也不遠了……”說這話的玩具,聲音越變越小,怯生生地在劉躍的凝視下,低下了頭。
其他玩具見狀,也都不敢再說些什麼,安分守己地站在一旁。
劉躍這才有心思去看阿涼的狀況,這一看,便叫他難受。阿涼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地,腿上零件大面積掉落不說,面上手臂胸口都有大大小小的損傷,看得劉躍眉頭緊鎖,讓他不由得去看一眼萬巧,懷疑其之前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一旁的萬巧沒多做表示,隻是玩味地望着他們,還沖着劉躍笑。
不做表示,就足以證明一切了。
劉躍抿了抿唇,打算先不思考這些,按照自己的感覺走。他抱着懷中殘破不堪的人,小心翼翼問道:“阿涼?”他聲音柔軟得,生怕聲音大了,就會讓原本就奄奄一息的阿涼徹底破碎。
“唔……”阿涼摔倒時便失去了意識,現在被劉躍這麼一叫,似是被驚動般緩緩睜開了雙眼。
看着劉躍那滿是擔憂的神情,阿涼微微一怔,有那麼一瞬間忘記了僞裝,但很快他就掩飾過去,繼續裝虛弱:“劉躍……?”
“是我。”阿涼的微愣出神自是沒逃過劉躍的眼睛。劉躍面色微動,心裡滿是悲涼,卻還是忍不住繼續将這一出演下去,責備阿涼道:“你究竟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
随後,劉躍盯着阿涼身後的叢林看了許久,久到阿涼以為劉躍發現了什麼時,隻聽劉躍緩緩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劉躍上挑的眉第一次耷拉下來,眼中淨是空洞與悲傷,語氣也不再是平日裡嚣張又兇巴巴的語氣,更像是他第一次和阿涼說話的語氣。
阿涼沒由來地有些慌亂,卻在劉躍的注視下隻能穩住,似想起了什麼般,突然變得很激動,睜大雙眼,抱住了自己的腦袋,面上淨是恐懼:“他們,他們都死了……都出局了……”
“劉躍……他們都出局了!隻剩下我一個……他們是為了救我……為了救我……嗚……”
“我不該在這裡……不該——”阿涼越說越起勁,開始扯劉躍的衣服,邊扯邊道,“我該出去陪他們……去陪他們!”
劉躍一言難盡地看着阿涼這般舉動,由着阿涼發瘋的同時,神情有些恍惚。阿涼就是在跟他演戲,現在的一系列舉動,甚至都是跟着他平日裡的狀态演出來的。
如果,他什麼都不知道的話,或許阿涼真的能讓他失去理智——畢竟,沒人能體會過了這樣的苦後,再次看到相似的苦時能無動于衷。
劉躍垂下眼簾,歎了口氣,俯身抱住了阿涼。阿涼的身體,因他這突然的一抱而僵住,過了好久才恢複正常,連帶着“理智”也是。
“嗚……”
阿涼在劉躍的安撫下,狀态似是比剛才好了些,開始慢慢交代他們這一路上的遭遇。他們先是在生透的襲擊下沒能保住周遊,不得不撤退,但是在撤退中又遇到了别的襲擊,才會變成這樣。而他則是在同伴的犧牲下活了下來,躲在這附近,等劉躍回來彙報情況。
說到這,不等劉躍有反應,阿涼似是又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猛地拽住劉躍的衣襟,焦急道:“快點,快點離開這個地方!我剛剛都差點忘了!他們在這裡又重新做了埋伏,為得就是削減上批人數!”
阿涼話音剛落,隻聽“嘣”的一聲,四面八方都傳來了巨大的爆破聲,那聲音甚至讓地面都震了震。
劉躍見狀,轉頭看向萬巧,朝他使了個眼色後,立刻命令玩具撤離,順便還背上了阿涼。
邊撤離劉躍邊不由得想起萬巧剛剛對他說的信息——
标志被抹去,編号也是。
再結合阿涼對他的話,矛盾點也浮現了出來。
萬巧拿給他零件看時,他就算看不懂,也明白這些零件在某個角落不會有些刮痕——光滑和粗糙的表面,他還是能分得清的。所以那時,他選擇短暫的相信萬巧的話。
至于為什麼一定要有刮痕……不就正如萬巧所說的一樣,防得不就是看得明白的人?不就是讓他們無法識别身份,一切按照下批的計劃實行嗎?
而下批的計劃是——
下批想讓他死……
不。
是阿涼。阿涼……想讓他死。
“嘭!!”一枚彈藥擊下,劉躍靈活地躲開,還将在背部的阿涼放在了前面,生怕阿涼有一絲不妥。
阿涼原本在劉躍的背後觀察上批的情況,這會兒被劉躍撈得猝不及防,眼睛也不敢亂看了,隻能裝作害怕地扯住劉躍的衣服。
裝得也太過了。
劉躍無言地望着懷中緊閉着雙眼的阿涼,無奈地笑了笑,也不再躲避彈藥了,帶着阿涼進了一處暫時安全的地方休息。
他将阿涼放下,溫柔對阿涼道:“可以醒醒了。”
阿涼當然知道,隻是他得等劉躍說了才睜眼,不然也太不符合他現在給自己規定的人設了。睜開眼後,他先注意的不是劉躍身上因逃亡而造成的傷,而是先看向外邊有沒有上批玩具。
“劉躍!他們去哪了啊?!”阿涼沒見到上批,臉上才确确實實帶上了些許急躁。
“他們……當然是去他們該去的地方了。”劉躍平靜地看着阿涼,忽地笑了一下,“你别裝了,演得怪假的。”
“一點也沒得到我的真傳,真是太丢人現眼了。”
“……你在說什麼?”阿涼裝作迷茫,手卻默默背在後邊,企圖去拿他藏的刀——那是生透給他的刀,防得就是現在這種情況。
隻是他摸了個空。
“你在找這個嗎?”劉躍把玩着手中的利刃,欣賞着阿涼那驚愕的表情,随後用利刃試着劃了下手臂。隻見他還沒怎麼用力,手便被利刃削破一層,露出冷冰冰的零件。
“劉躍!别動!”阿涼急忙呵斥住了劉躍的行為,撲上前想奪走對方手中的刀。
劉躍雖對刀真的能損壞他而有些愣神,卻也沒有讓阿涼得逞。他輕而易舉地把阿涼推倒在地後,摸着刀輕歎道:“真鋒利呢。隻是阿涼……”
“你真的要用這刀來殺我嗎?”
劉躍苦澀地俯視地上坐着的阿涼,那種居高臨下的感覺,讓阿涼不禁往後縮了兩步,不敢面對劉躍。
“回答我。”
劉躍的聲音再一次傳來,阿涼聽着他那冷淡得幾乎沒有什麼感情的聲音,心裡一顫,擡起頭想去看劉躍的表情。
可劉躍的臉,被綠葉的投影遮住,他看不到,或者說——
他不想看到。
他怕他心軟。
“是。”阿涼偏過頭,顫抖着聲音說出了這句話。
“叮鈴——”利物落地的聲音。
“你是要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
阿涼沉默着去摸地上的利刃,那刀離他沒多遠,可是他摸了半天也沒摸到。
“我明白了。”劉躍輕聲道,話音裡全是輕松。